金玉辉煌的殿堂里歌舞升平,艳丽的歌姬们身着罗裙玄衣,长袖舞动,身姿妖娆地站在殿中中央,宛如百花盛宴一般。
“秦皇殿下。”坐在外宾席座上的使者目光扫过艳丽的舞姬们,直接落在主位上的男人,男人一身贵装,眉宇轩昂,目光淡漠,他似乎是听到了使者的唤声,眉宇一挑,看向了下座的使者,发出了无声的询问。
被盯的使者连忙起身,目光微垂,他躬身作揖,姿态卑微道:“殿下,此番,我信国入‘满江’国做礼,其实是受我王来送秦皇殿一件礼物。”
“哦?什么礼物?”坐在主位上的男人慵懒地看着使者,就像一只被晒的豹子在看自己的子民一样。
使者微微欠身,继续道:“我王深知殿下近日一直在寻找可以‘永获青春’的药方。”使者的这句话瞬间就引起了秦皇的注意,他暗淡的眸子微微一眯,尽管没有出声询问,但是他的表情已经在告知台下的使者,他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不久前,我王在南海捕获了鲛人一只,曾有古方记载‘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其心为药引,可让人长生不老,永葆青春’。”伴随着使者的话,原本紧闭的厅门被人缓缓推开,一行身着黑白相间的男人推着一个水笼缓缓进入了众人的视线里。
那是一个很大的水笼,水笼的最外层是一层磨砂琉璃,尽管有些模糊,但是也能看清水笼内的情景。
水笼内的四角是由锁链牵引,水笼的中央牵挂着一个女子,女子上身为人身,下身为鱼尾,一头栗色的长发飘散在水笼内,宛如盛开的水母,女子的嘴唇用一条白绫阻开,让其发不出声响。
女子紧闭着双眸,尖长的耳朵无时不刻在提醒在场的人,这是一个鲛人,而非人类。
“这是?”皇位上的男人,目光定定的落在水笼上面,十分认真地问道。此时的使者看到男人这个反应,不由勾起了唇角,十分愉悦道:“回殿下,这就是南海鲛人,只要取其心,然后煎水熬下,就可以永葆青春。”
“只不过一颗心不可以对半吃,必须全服。”使者在放下双臂,悠悠地补充道。
此时的秦皇目光灼热且霸道地扫过眼前的水笼,就在他看向水笼鲛人的时候,原本紧闭眼的鲛人突然睁开了眼睛,漂亮的面容,乌黑的眼瞳,妩媚的姿态让身旁的舞姬们瞬间失了色,女鲛人一眼就看到了秦皇,她死死地盯着他,目光里有着说不出的恨意,即便关在水笼内,她也能听到外边的声音。
鲛人本就与人不同,她们的声音具有蛊惑的魅力,她们的眼泪可以幻化成珍珠,她们的耳朵可以听到几里外的声音。
可以说,她们是神之骄子。
“好,很好。”秦皇早在之前就感受到来自女鲛人身上的恨意,他满不在乎地说了好几个‘好字’,他顿了顿,挥挥手,示意那些旁边的护卫兵,接管礼物送下。
使者看着礼物被带下后,才听到秦皇的声音,他的声音醇厚低沉,他道:“说吧,你们送来这么贵重的礼物,一定是需要孤做什么吧?”
“秦皇言重了。”外来使者面对这番话,并没有惊慌,也没有否认,他依旧做足了姿态,小心翼翼道:“近日,我王得知秦皇统一了北方的游牧族,势力大扩,我王有意与秦皇交好,因此想要……联姻。”
使者注意到自己再说到‘联姻’的时候,原本慵懒的秦皇脸色微微有了变化,早前来这里的时候使者就听过有人说秦皇这几年大肆略搜有关‘永葆青春’的办法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一名女子。
据闻,那是秦皇最爱的女人。
使者原本对这种谣言还有些嗤之以鼻,但现在看来或许是真的。
信国的使者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他看秦皇半天没有反应,便悄悄示意其他人拿来信国出嫁公主的画轴,然后拿着画轴顿道:“秦皇殿下,这是我国公主的画像,还请秦皇殿下过目。”
秦皇命人接过了画轴,他轻轻打开画轴,画轴里的女人一身蓝色的翠烟衫,乌黑如泉的长发间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眉不描而黛,肤如凝脂,画卷中的女子微微转头,纤罗小手拿着一个羽扇,风情万种间不失小家碧玉的气息。
“我记得信王只有一个女儿,名‘菲’。”秦皇的话缓缓道来,信国使者在听到秦王这么说,立刻低声道:“是的,这次联姻出嫁的便是我国唯一的公主,信菲公主。”
秦皇听到这句话后微微收缩了瞳孔,他将画卷放到一边,然后带着几分略有所指的口气说道:“信王还真是大手笔。”不管是出嫁的公主还是鲛人,这次的联姻可以说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毕竟这个鲛人的心脏,他势在必得。
“秦皇夸奖了。”使者静静地低头,等待着秦皇的下一句话。
“你回去告诉你们的信王,就说这次的联姻,孤已同意,具体细节孤会派人前往信国谈论。”当秦皇这句话说完之后,信国大使才缓缓地吐了一口气,他低头道了一句“多谢秦皇”后便退居后排,继续享用佳肴,仿佛刚刚的插曲没有发生过一样。
坐在皇位上的秦皇用食指敲了敲椅子,原本被晾在一边的舞姬们便重新再步入厅中央,继续之前未跳完的舞蹈。
笙歌艳舞,佳肴美味,原本夜色当前,美酒佳人的好日子,可却被这倘大宫殿内的人给破坏了。
舞声继续,心怀鬼胎。
子时午夜,席帘晃动,夏季的微风徐徐略过,夹着花香,散发着难以喻言的甜腻味道,秦略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寝宫。
倘大的寝宫静谧,精致摆台的桌子上被收拾的干干静静,他脱下外衣,直接拉开了床上的帐钩,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老态的女子,女子一脸皱容,灰白色的头发显示着她的生命体态并不是那么好。
“你来了。”似乎是听到了声响,女子微微睁眼,一眼就看到了秦略,她微微动了动胳膊,费劲地想要撑着身子起来,秦略看到女子这个动作,连忙过去想要扶她,他一边扶着一边说道:“你起来做什么?躺着不舒服吗?”
“我想起来聊聊天,好像我们很久都没有好好聊过天了。”女子被秦略扶靠在床边,她目光清冷,没有正常老者的沧桑,女子的衣着服态也是,轻罗锦衫,秀气的不得了,完全不像一个老者会穿的衣服。
“抱歉,是我最近太忙了。”秦略坐在床上,细细打量着女子,即便眼前的女子看起来十分沧桑衰老,却是他最爱的女人。
大概没有人会想到,打下半壁江山,手段谋略都高人一等的秦皇,钟爱的女子不是什么艳丽无双的美人,也不是什么才貌双全的女子,而是一位奄奄一息的垂暮老者。
女子听到他的话,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然后微微地晃了晃脑袋,似是娇嗔道:“别这么说,国事、江山,终归是重要一些的。”
秦略听到女子的这话,微微皱起了眉头,虽然他知道女子说的实话,很多时候他常因为处理国事顾不上她,但是被她这样一下子点出来,心理蓦然的就有一些不舒服。
“不高兴了?”女子眨眨眼,微微笑道。
秦略的神色微微一暗,他再次点点头说道:“有点。”
“噗嗤,你都当皇了,怎么还这么小心眼。”女子轻轻揶揄道,秦皇看着眼前的女人,就在刚刚的那一刻,他从她身上仿佛看到了女子年轻状态的模样,年轻状态的她面容十分的好看,清秀好看,说话声虽然软软糯糯,实际在很多时候,她都属于很刚硬的女人。
“江宁。”他低哼。
“嗯?”被唤做‘江宁’的女人微微转过了头,眨眨眼地看向了秦略,此时的秦略微微用力地攥紧了她的手,然后才说道:“你的毒,有治了。”
“……”江宁一下子顿住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问道:“确定了吗?”其实自从她中毒开始加剧老化后,这几年来大大小小的药物她都试过,但基本没有什么用,最多就是延缓毒性的发作,延缓衰老罢了。
秦略面对她的文化,只是稍稍停顿了几秒,才点头道:“这次的药可遇不可求,应该能治好。”其实说起来他也不敢肯定,这几年他深知自己搜集过多少延缓衰老、永葆青春的药,但是效果都不是太理想。
江宁听着秦略的话,目光微微暗沉了几分,即便秦略的话里话外都是说能治好,但是江宁还是听出了一丝不肯定。
江宁的心里也清楚自己的病情,便没有再多问。
顷刻间,沉默旋绕在了两个人之间,直到几秒过后,秦略才微微喘气,他看了一眼眼前的江宁,然后顿道:“不早了,你还是休息会儿吧,我待会儿还要上早朝。”
“嗯……”江宁的微微垂头,就在秦略准备靠近轻轻揽过她,将她放倒休息的时候,江宁开口了,她道:“秦略,你还记得我们儿时的事情吗?”
“怎么这么问?”秦略轻声问着,手上小心翼翼地把江宁重新安放在了床上,此刻的江宁就像个年迈的老人,全身上下都透着老化的味道。
江宁抬了抬眼,看着他道:“其实今儿你来之前我做了个梦,梦到了我们小时候的事情。”
“梦到了小时候的什么事情?”秦略目光定在了江宁身上,一手将她环住,轻声问道,被环住的江宁仰起如图干橘皮的脖子,目光微亮道:“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摘樱桃的是事儿吗?那会儿你嘴馋,哭着闹着吃樱桃,我就瞒着娘亲她们,带你爬樱桃树。”
“记得。”他依靠着女子,手肚轻轻摩挲着她的眉眼,轻轻说道:“那会儿,你装了满兜儿的樱桃,结果下书的时候为了护怀里的樱桃,摔的一个胳膊骨折了。”秦略轻轻的说道,眼眉带着笑意。
“噗嗤,对啊,我一边生病着一边还被额娘狠狠骂了一顿。”江宁轻轻地动了动头,十分眷恋的说道:“现在想一想,真心觉得还是小时候好。”她的话让秦略轻轻蹙起了眉头,秦略顿了十几秒之后,才抬手揉了揉江宁的眉心,说道:“别想那么多了,你现在好好休息,明天我就命人把药引弄好喂你服下,无论小时候也好,长大也罢,你在我心里的位置都不会变得。”
“嗯。”江宁靠在了秦略的臂弯,这才说了一会儿的话,但是她就是有一种说不上的疲倦感,她轻轻闭上眼睛,依靠在他的臂弯,不知不觉间稳稳的睡了过去。
本说要离开的秦略就这样抱着江宁,直到怀里的人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秦略才小心翼翼地拖出自己的臂膀,将她安顿在陶瓷枕上。
在安定好了一切后,秦略才微微倾身,然后他靠近江宁,轻轻地吻了吻江宁的额头,然后离去。
虽然他也清楚,他爱的江宁已不复貌美,但他也丝毫不介意,纵使她被毁了容貌,在他心里这个女人也是不可代替,但现在他在意的不是容貌,而是她岌岌可危的身体,说认真的,秦略很怕在他不知情的时候,江宁就会死掉,这是他绝不容许的!
秦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沉步走出寝宫。
现在外面日日都在传,东北秦国,一皇秦略,沉迷长生不老,永葆青春,醉生梦死,惜哉,惜哉。
外面的愚民以为他要永葆青春的药方是为了自己长生不老,开创图版,但他没有那个雄心壮志,他费尽心思做的这一切,只为了毒化衰老的江宁,只为了她能保住这条命!
秦略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已经子时过半了,他看了看夜空,最终握拳朝书房走去,午夜漫漫,止不住的是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