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世界一片雾蒙蒙灰扑扑,仿佛遁入一方虚无,前后不明,因果不现。
雾气中似乎有个身影正朝自己缓缓走来,陈浊看不清是谁,只依稀能感觉到。
好在这感觉既温暖又令人心安,无论浓雾中来的是谁,陈浊心里都有种久违了的熟悉感。
“你……”
身影裹挟着浓雾很快便行至跟前,陈浊刚想开口说点什么,浓雾中却是伸出一双纤纤玉手,紧接着,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就贴上了他的双唇。
定睛一看,却是花泠柔。
顾不及嘴上这片刻的温柔,陈浊欣喜地一把框住花泠柔的双肩,似乎是想好好看看这傻狍子,想问问她,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她过得好不好。
然而刚将对方从自己双唇处挪开,映入陈浊眼帘的,却不再是花泠柔那满脸的红涟以及清澈妩媚的翦水瞳眸——
当下站在陈浊面前的,却是具正汩汩流淌着血沫子且、完全没有头颅的空腔。
一条脊椎骨此时,正缓缓缩进血肉模糊的腔子里。
心下一惊,陈浊回过神来,一回过神,耳畔立即接二连三再传来几声尖叫。
魔音贯耳这才让陈浊意识到,自己此时仍站在B18的客厅正屋里——
方才那几声尖叫,则来自面前另外几人。
正是何超,冯启玮,江英以及,田雨晴。
面前这四人应该是被自己给吓了一跳,当下全一副莫名惶恐的模样。
“发生了什么事?”
脑海中快速运转,陈浊意识到自己刚才被吊死那一幕的确,不像是幻觉。
当时脖颈处传来的勒感异常强烈,那种失重带来的窒息并由此而引发的痛感更是真实无匹。
但如果不是幻觉……
“欢迎重生,我们的大侦探。”
没等陈浊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面前的体育生却当即阴恻恻一笑,龇牙咧嘴地来了这么一句。
而接下来的五分钟,陈浊也总算是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根据何超的说法,刚才那一幕确实不是幻觉,包括陈浊在内,在场所有人确实都在同一时间遭到了某种未知力量的袭击,并因此,还集体领了盒饭。
而之所以当下众人全然一副没死过的样子,且何超还表示这是重生……
其理由也并不复杂。
难得的死亡经历让何超这家伙在此时智商爆表,针对这一事件他也随即,给出了两个决定性的证据。
“一来,你看看自己的脖颈处。”
他先指了指陈浊的玉颈,随后又指了指自己的。
虽看不到自己脖子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何超的意思陈浊只一眼就瞬间反应过来。
不止是何超,包括不远处还颤颤巍巍抖个不停的其余三人。
在场所有人脖颈处,此时都留下了一条极为扎眼的紧勒痕迹。
这类痕迹陈浊很熟悉,如体育生所言,确实只会出现在刚被勒颈而亡的尸身上。
看来在场所有人的确,都遭受袭击并且,因此丧了命。
“二来嘛……”
见陈浊已经接受了这一事实,何超稍稍一顿,又指了指客厅墙壁某个方位。
陈浊循其所指打眼一看,却是看到座质地精良样式古朴的老式挂钟。
“时间有什么问题吗?”
意识到何超指的居然是时间,陈浊心下一沉。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点什么。
“没错。”
何超撇着嘴点点头。
“刚才见你转身要走那会儿,我下意识瞥了眼墙上的挂钟,这算是我的个人习惯吧,你知道的,对于我们这种每天都需要高强度锻炼的体育健将而言,时间观念总是要更强一些。”
“说重点。”
“我当时留意到的时间是19:21,紧接着咱们就纷纷中招自挂了东南枝,现在你看,是几点?”
就算他不刻意指明陈浊这时也已经看到了,挂钟指针当下停留的时间,是19:16。
“也就是说……”
“我不知道你信不信这些。”
何超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接上话茬补充道。
“我们毫无疑问是死了一次,但就和不知为什么会死一样,现在这房子里的时间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回溯到了五分钟之前,也正是你——”
“正是我刚折身返回到客厅时的时间。”
“诶,没错。”
遭遇死亡又……强行回档么?
有关于时间悖论这方面的东西陈浊……还真就没怎么接触过。
毕竟这类课题对一名侦探而言就完全没有任何深究的价值,但眼下根据何超给出的证据,这似乎的确是正在发生的事,这……
纵然感觉很是荒诞,但此时陈浊倒也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当时在刘家大宅将刘诚彻底解决那会儿,陈浊曾记得自己有问过狼狈不堪的李岚清,问他何至于堂堂天伤道君,最后却会落得如此下场。
陈浊记得很清楚,李岚清当时回答的是——
【这一趟刘家大宅,贫道已是经历了整整147次】
回顾李岚清当时的说法,之所以会这样能这样,完全是因为那家伙先天圣体的缘故,这也算是独属于他个人独一份的金手指,所以当时陈浊也没在这一话题上深究。
现在想来,当时李岚清的回答其实也侧面说明了一个问题,既——
当前位面,的确是存在以【时间】作为攻击手段的可能性。
这样一来的话,已经登堂入室的二十四堂鬼怪里……
会不会就存在有类似能力的鬼怪呢?
越想,陈浊就越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甚至很遗憾,自己当下似乎,就遇上了个这种类型的家伙。
到底是已经登了堂入了室的家伙,比起前两次的甲等鬼怪,果然这一档……要比想象中棘手得多。
不过话又说回来,对方这一手管杀管埋又回档包复活的做法……又是什么意思?
鬼玩人,纯纯寻开心?
“大侦探对此……有什么想法么?”
陈浊还在蹙眉沉思,不过思绪很快便被何超打断——
陈浊能看出包括其余几人在内,他们苏醒的时间恐怕要远远早过自己,甚至他们都很可能已是讨论过了各种可能性,这一点从这几人当下已是趋于冷静的表现就能看出一二。
估计也正是完全不得要领,所以才会冲自己开这个口了。
望着几分钟前还嘲讽自己是靠鬼神之说沽名钓誉的家伙,陈浊真是一点都不想搭理他。
不过到底也算是提供了非常关键性的证据,于是稍作思忖,陈浊反问何超。
“所以包括刚才,你们也都还是没看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对么?”
大概是经历过刚才那无比恐怖的一幕,何超当下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他闻言摇摇头,表示除了习惯性地瞅了眼墙上挂钟,他们几人方才确实,就都没再留意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我、我就说,我就说啊,之前那厨子情况不对的时候我就说了啊,这地方肯定不干净啊,我就说了啊,你们一个两个都不相信,我就说何芯蕊那种女人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拿套房产出来给我们玩什么游戏,她肯定早就知道这房子不干净,想让咱们来垫背,我说了啊,你们不听啊!”
有些人的冷静是属于惊险过后理智回归的表现,有些人则恰恰相反,他们表现出的冷静不过是短暂性的压抑,而冯启玮冯教授显然,是属于后者。
在听到何超与这陈姓少年还在探讨该怎么办的同时,冯启玮终于忍受不住再度爆发。
即便是他,现在也意识到了发生在温昊然以及,饶虎身上的怪事。
不,那根本不是怪事,是有脏东西在作祟。
是这地方——有鬼。
“你们试过了?”
见冯启玮突然情绪崩溃,陈浊倒也没在意,他用手轻抚着自己脖颈上那条勒痕,随后问道。
何超浓眉微蹙:“你是说离开这里?”
见陈浊点头,何超无奈耸耸肩,表示刚醒过来他们第一时间就对此做过尝试。
然而很遗憾。
“房门打不开了,毫无悬念。”
关于这一点何超似乎也有些无奈。
到底人教人费劲事教人拔群,对于冯启玮的主张以及陈浊的怀疑,他此时显然,已是全盘接受。
“那好。”
见他终于也算是接受了这一事实,陈浊也不磨叽,他瞅了眼散落在长桌上的人偶残骸,只淡淡说了一句。
“那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讨论讨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