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黑影及红差离开的间隙,陈浊也在最短时间扫了一圈当下鬼怪们的站位。
除了寻找花泠柔的身影,他也想看看邢空如此分类的目的何在。
五色鬼体,五片区域。
随意一瞥陈浊便发现,除自己所代表的青炼鬼体之外,其余四个区域内的鬼物数量都非常庞大。
单凭肉眼想在短时间内有所企图……的确不太现实。
不过好在扫视一圈,他便在赤炼区外围看到了花泠柔。
刚用眼神示意让其稍安勿躁,头顶上方便再次传来邢空的声音。
空灵且悠扬,唯独同样还是听不太明白——
仪式?
某种不太好的预感刚从脑海里冒出来,随之而来的事情就有些……
恐怖了。
邢空话音刚落,黑暗中将其包裹着的那副巨型浮雕便开始发生变化。
陈浊眯起眼缝望上去的时候,发现变化来自于那些原本一团团一对对无法直视的颤动之物——
它们的拥有者终于出现了。
无数没有眼珠子的女性头颅开始竞相自球状物体缝隙间缓缓挤出。
她们没有表情且披头散发,数量更是密密麻麻到让人头皮发麻。
只在眨眼工夫,整幅巨型浮雕的意境观感便被彻底改变。
之前那种诡艳之感荡然无存,只剩下骇然、惊惧,以及无法言状的恐怖。
而相比起视觉上的强烈冲击,更要命的,还是这些头颅刚一脱出接触到空气,便在第一时间张嘴尖叫。
不过短短几息,当下整个空间便被这数千颗头颅发出的啸叫之声彻底淹没。
人的耳膜若受到强大分贝袭击便会导致出血破裂,鬼的……
其实也没比人强到哪去。
紧捂双耳佝偻跪地的同时,陈浊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周遭也陆续传来物体倒地的声响——
显然,巨型浮雕的千妾鸣冤绝逼是邢空刻意为之的攻击手段。
同时,也是它针对陈浊它们这群新进之鬼的第一轮检测手段——
作为成为合格鬼彘的首轮检测。
头颅们的啸叫只持续了短短二十几秒,很快,尖叫停歇,整个世界再度归于死寂。
虽说不过才认识了几个小时甚至偶尔还有点嫌弃的意思,可刚艰难睁开双眼,越过周遭那些模糊血肉,陈浊还是在第一时间搜寻起了花泠柔的身影。
大概因为是在绝境下相识的关系吧,陈浊此时都没察觉到,自己对这女鬼其实已然起了某种惺惺相惜的情愫。
这不,到底不能白看人家一圈不是,男人多少还是得有点担当嘛。
好在一番搜寻之下,陈浊最终还是在不远处的一堆烂肉里瞅到了花泠柔。
她似乎,也是被刚才那阵尖叫震晕在了原地。
艰难起身疾步上前,将其扶起陈浊才发现对方此时已是七窍藏污九孔淌血。
这要搁武侠世界里,应该差不多就是被震出内伤经脉尽断那种效果,不过想来花泠柔应该确实没事——
才将她扶起,陈浊便察觉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其实也和花泠柔差不太多。
棘手,很棘手。
当下场景要是换到类似副本那种环境里,哪怕惨遇鬼王陈浊可能都还有辗转腾挪的余地。
然而很不凑巧,当下这境地不用说,显然就是那群脊椎骨之前提到过的王处。
换句话说,当下陈浊所处之地,正是这荆州鬼母——邢空的老巢。
身陷对方大本营还是客场作战,哪怕撇开邢空本体不说,光是它周围那六道影子、以及下方阴影里那一百多条脊椎骨,就都能让陈浊感受到空前的压力。
同时陈浊也很清楚,此时无论或上或下,凡入眼之物,也全都是自己目前完全无法抗衡的对手。
甚至直到目前为止,这些鬼东西还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出过手,而对于鬼母邢空这类存在,想来就算知道它的名字也完全没有意义。
降维打击带来的巨大落差让陈浊不禁眯了眯双眼,待将脸上血水抹去,他也终于开始冷静分析起当下局势。
这一仗的核心,看来只能围绕在避其锋芒上做文章了。
简单总结,就是找个时机跑路。
想法是挺好,可惜现实待人待鬼其实都……
没啥两样。
千帆鬼头齐齐叫罢,鬼母邢空一声令下,无数黑血便又从那些密密匝匝的美人口中缓缓涌出,随后逐渐成形,最终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山体上的巨型浮雕此时俨然化身为了好似一颗被扎得千疮百孔的巨型气球,无数黑血从其孔洞内肆意流淌。
只在须臾,这些污秽之物便在陈浊脚下汇聚成形,等陈浊反应过来低头一看,黑血几乎都已经快没到了脚面。
当下所处整个空间很像是那种天然形成的巨型溶洞。
洞内四壁陡峭,上宽下窄,前方是鬼母凌驾于巨型诡异浮雕之上,身侧还有鬼影红差,身后是来时的斗室过道,两侧则黑漆漆一片根本看不清楚有什么,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陈浊发现,自己当下还真就是避无可避的状态。
黑血没过脚踝的时候花泠柔也恰巧清醒过来。
她望了脚下的黑血一眼,随即似乎是明白了陈浊的心思,当即泪眼婆娑地冲他摇摇头,表示烙印已经打上,这时候再跑也已经迟了。
“烙印?什么烙印?”
除了感觉浸泡在黑血里的部位稍稍有些粘稠之外,陈浊倒还没其他什么不太好的体验,不过花泠柔这话多少还是让他心下一沉。
想到邢空那狗东西刚才一口一个孩子,又结合之前提及过的鬼彘一词……
不用多想,陈浊大概也能推断出当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花泠柔摇着脑袋神情很是绝望,她告诉陈浊,这黑血来自鬼母体内,是它的惯用伎俩,只要被黑血所染便都会成为其子女。
万世供奉,永世为伥。
听花泠柔的描述陈浊突然想到个词,不是,这鬼东西还玩起滴血认亲了是吧,另外这玩意……
“精神控制?还是形态发生改变?”
即便很清楚当下已是无路可逃,但听花泠柔说完陈浊还是条件反射地抬了抬脚面。
浓稠的黑血汩汩而下,哪怕不结合其作用,仍让陈浊感到无比恶心。
大概鬼就是这属性吧,不是恐怖就是恶心,不是恶心就是恶毒,总之就没个好,服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们现在、现在要怎么办?”
独自在田野上孤独徘徊了两百余年,花泠柔的性子其实早被磨得锃光瓦亮,也是深知这一点,所以许多时候对于她的消极情绪陈浊都能理解。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个体与个体之间总还是会互相产生一些不可思议的影响。
人是如此,鬼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