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达顿大教堂前。
晨曦中,广场上聚满了人,空气里弥漫着议论声。
唐吉询问左右:“怎么回事?”
“就三天前那个晚上,有一伙异端被抓了。”有好事者回答,“你看那些渎神之物,那些就是罪证。”
在人群中,调查骑士团的团长雷吉纳尔手持火把,
火光在阳光下依然跳跃。
他对瑟缩在身后的异端们颔首示意。
立即有人上前,开始忏悔:
“在此,我要进行忏悔。我伤害了那些爱我的人,只因为自私和贪婪。我追逐金钱,但它只能让我感到更加孤独和空洞……”
后面省略上百字。
异端们轮番上前忏悔,
这一环节用了半个多小时。
接下来就该把那些燧发枪付之一炬了。
雷吉纳尔清清嗓子,提高音量道:“今天我们聚集于此,是为了销毁这些亵渎神明的物品。让火焰成为我们的审判,涤清这些污秽!”
说完,他将手中的火把掷出。
火把接触浸了油的木柴,瞬间燃起熊熊烈焰,其中的燧发枪也被点燃。
围观的群众纷纷单膝下跪,
“赞美明光!”
祈祷仪式能够彻底消除邪恶。
火焰越烧越旺,直到最后只剩下一堆灰烬。
随着最后一缕烟雾消散,人们心中也仿佛卸下了重担,广场上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唐吉挤出了人群,回下城区。
此时,古董店刚刚开门,罗兰正把笨重的门栓搬进店内。
他回过头,
“唐吉,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
唐吉耸耸肩,说道:“在上面看了场异端审判。我本以为第七法庭出手,那帮人要活不成了,结果没有一个死刑。”
两人聊着天进入店内。
唐吉顺手把早上买的面包撕了一块给罗兰。
罗兰一边嚼一边说:“不至于。所谓‘罪刑法定’,他们罪不至死。”
从小到大,唐吉看过的异端审判得有上百场,
大部分的结局是:
被剥夺一切教会职务和社会地位;
财产被没收,归教会所有;
被驱逐出教会,并受到世俗法庭的进一步裁决;
……
被绞死的无不是罪大恶极之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唐吉说:“我还以为制造并散播科技造物是重罪。话说回来,那些燧发枪又开不了火,不算科技造物吧?”
罗兰表示赞同:“那帮人自己也不信科技,纯粹是借着由头骗钱。再说了,不是可以买赎罪券吗?”
“赎罪券?”
“就是赦罪符。”
信徒通过告解获得宽恕后,教会可免除其由罪而得的现世惩罚。
而有些信徒的善功多,补赎自己罪过后尚有多余功劳,积累起来成为教会的“善功库”,
教会有权在罪人善功不足以完全补罪时,从善功库中获得一些功德以抵偿罪罚之债。
赎罪券便来源于此。
罗兰认为,这跟神学没有半毛钱关系。
分明就是金融!
唐吉耸耸肩,感慨道:“钱可真是个好东西。”
他念叨着开始打扫柜台。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脚步声,
福德走了进来,低声打招呼:“艾登先生、法耶斯先生,我又来了。”
罗兰问:“异端审判都结束了,你们不回圣城?”
“这……”
福德神情有些尴尬,
“您知道的,我们手头还有些没能释明的疑点。”
罗兰明白了,
看来,铅弹的事情还是无法解决。
他“嗯”了一声,等对方继续。
福德说:“两天前,我们发现达顿大教堂横厅内的解离术陷阱被触发……唔……您知道什么是解离术吧?”
罗兰不置可否。
福德摘下手套挠了挠头,尽量用通俗的语言解释:“就是一种光波。打到人身上,那个人就碎成渣了。”
听他说得好笑,一旁的唐吉忍不住捂着嘴“库库库”。
福德愈加尴尬了。
罗兰轻咳,
“那是好事啊。说不定,那个带着真燧发枪和铅弹的异端已经碎成渣了。”
福德脸一黑,说道:“问题就在这。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异端被解离术击中,尸体是不用想了,可那些渎神之物总该想办法回收。”
唐吉好奇,
“解离术那么厉害,会不会把异端随身携带的东西给轰成渣了?”
福德也这么认为,
只可惜,法官大人不认可。
奥古斯特的原话是:“证据呢!?你说异端死了,证据呢!?”
领导张张嘴,基层跑断腿,
调查骑士们只能加班加点地四面出击。
福德把抱怨藏在心底,摸出随身的卷宗摆在桌上,
“艾登先生,这是昨天发生在上城区的命案。我们怀疑里面有科技造物的影子。顺藤摸瓜,或许能揪住那个我们追寻的异端。”
罗兰挑眉。
他是知道异端的真实身份的——
奥伦娜·布伦斯。
小姑娘不会真在上城区兴风作浪吧?
罗兰看向卷宗,
死者是上城区的名媛,靠周旋于各贵族之间维持体面生活。
其死状可怖,右太阳穴被凶器击穿,穿颅而过,留下细针状的血迹。
看到这,罗兰明白了,
第七法庭大概是觉得这是燧发枪造成的伤口。
但此事绝无可能,
因为燧发枪的威力远不如现代枪械,哪怕是抵近射击,也不足以击穿颅骨,弹丸必然留在体内,
更何况,抵近射击还会在伤口边缘留下烧焦的痕迹。
罗兰不希望奥伦娜落到教会手上,
他试探着问:“考克斯队长,听你的意思是,你们准备朝科技造物的方向展开调查?”
“不是‘准备’,我们已经在这么做了。”
福德解释,
“现场似乎没有魔法的痕迹,而且财物被掠,我们怀疑动机是劫财。”
罗兰并不认可:“那我觉得你们的方向有问题。”
福德“啊?”了一声,看着罗兰,眼神充满智慧。
罗兰摇头,
“我的意思是,至少现在别朝着那个方向努力。”
他指了指案卷,
“你看,死者生前准备入浴,正在对镜梳妆盘起头发,这意味着死者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杀的。凶手要么是得到了受害者的信任,要么就是利用了某种方式使她放松了警惕,或者,兼而有之。”
福德有些跟不上了,
“什……什么意思?”
一旁的唐吉都听明白了,心里嘲笑福德,面上却好心提示道:“对镜梳妆。镜子。”
福德:“啊?”
还是没懂。
罗兰不由得叹气,摆了一盆水到福德面前,随后绕到他身后,做出准备袭击的动作,
水中能清晰看到罗兰的身影。
福德按住腰间的短剑,回过头,
“艾登先生,你……唔……”
他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镜子!”
对镜梳妆,自然能知道身后来人,
死者没有反抗,再结合现场除了被褥有些凌乱和脏污,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那么熟人作案的可能性非常高,
找到嫌疑人,自然能知道凶手用了什么方法杀人。
根本用不着想科学的事!
福德不由得一拍桌子,起身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罗兰赞许:
“考克斯队长,你真是一个睿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