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抚琴意未央

林皓催动浑身阴气，灌输进手上的黑色令牌，一道讯息，瞬间映入自己的脑海。

“新人勾魂使，可持此勾魂令，接取勾魂任务。”

这黑白无常给自己的令牌，没想到竟然是勾魂使的勾魂令，只怕是早就有把自己招入勾魂使之意。

“游魂境勾魂使，可接取丙下勾魂任务，是否接取。（本月任务30未完成）”

好家伙，到底是谁把绩效考核带到了这地府？

当真天才！

“接取。”

“风息大陆，柳溪镇，洛非琴，寿终正寝，今夜子时勾魂。”

“签订魂契，不得出手干扰阳间，一月之内，返回地府。”

“签！”

念头刚起，林皓感觉似乎与地府建立了什么联系，周围场景便是一顿变换，四周阴森的景象渐渐消失。

……

夕阳残，秋风瑟，落叶黄，半江红。

柳溪镇的秋，满是萧索。

一户民宅内，黄昏的阳光透过窗棂，斑驳的洒在床铺上。

“您且歇一歇吧，都这般年纪了，何必抚什么琴呢？”一位妇人正扶起床上的老妪，口中不断念叨。

“再说了，您都有数十载未曾弹琴了，只怕是都忘了…”

老妪撇过妇人的搀扶，坐上了有些积尘的长凳，轻轻伸出枯木般的手，有些颤抖的掀起了那掩盖古筝的布料。

布料划过琴弦，发出短促的微鸣。

这熟悉的声音让老妪听的有些怔愣，过了半响，才缓缓开口：

“有些事，忘不了。”

老妪轻抚琴弦，潺潺流水般的琴声，如同清泉照影，让她止不住的陷入思绪。

“芷儿啊，你已经多久没见到你爹了。”

爹？

听着这一个陌生的字眼，妇人有些恍惚，她迟疑的说：“貌似，二十多年？”

“是啊二十余年了。”老妪的声音颤抖，思绪随着琴声飘散。

……

祯观四十七年，父亲的商会于山野中得一至宝，形似杯状，通体透明碧绿。

清水入杯，再饮之，则是醇香浓厚的美酒。

家中众人皆惊，觉之为仙人饮酒之器皿，仍取名碧仙杯。

父亲为好酒之人，视之为心肝。

都城户部尚书痴迷于求仙访道，闻后，特行前来查看，见碧仙杯，爱不释手。

逐提出以万两白银购买。

父亲不愿，不欢而散。

谁知夜中三更，歹人入院，刀光剑影，血腥弥漫，斩全家满门老小，她那时不在家中，逃过一劫。

后来她回到家，见家中一片死寂，空无一物，才知众人身亡，悲痛欲绝，发誓找出凶手报仇。

这户部尚书，就成了最大的怀疑对象。

她想动用父亲关系，但平日马首是瞻的人，对此事闭口不提，更有甚者，甚至想将她抓起来，她这才知晓人情冷暖。

祯观四十九年。

蝗灾遍地，饥荒遍野。

出门时带着的银子，虽然省吃俭用，却仍旧还是花完了。

没了银子，她一介女子在这一年，身不由己，被卖入了青楼。

凭借着幼时家中所教的琴棋书画，和不错的长相，她在青楼中一炮而红。

她卖艺不卖身，楼中之人对她多有追捧。

如此，每日弹琴作曲，多年的时光转瞬即逝。

这一天，楼里来了位英俊潇洒的少年，举止谈吐，皆为不俗。

她正在弹琴，那少年闻曲便道：“此曲旋律平缓，却暗藏激涌，悲痛之意，韵味浓郁，着实不凡。”

虽然只是几字评语，却字字珠玑，比以往追捧她的人要好上不少。

她心中诧异，问道：“公子莫非对琴道有所研究？”

“倒也未曾钻研。”少年看着他不信的眼神，又道：“但只要用心去听，其中深意却不难知晓。”

听少年的话，她心中不信，此曲暗藏的玄机，没个几年功夫确是听不出来。

她有心想试试少年深浅：“还请公子再听听此曲。”

她又弹了几首，这少年始终从容不迫，其中深意都一一答来。

这下，她心中震惊，能听出这些隐意，这人在琴道上或许比自己还厉害。

她倒是好奇，和少年交谈起来。

交谈中她发现少年，确实对琴道十分陌生，而少年似乎也对她琴中表达的含义好奇。

此后，少年时不时就来此楼听她弹琴，一来二去，两人之间渐生情愫。

在某日，楼中老鸨前来告知她，一少年送来了几千两雪银，把她赎出了身，还有一封信和盒子交给自己。

她查看信，心中大乱。

洛姑娘亲启，在下为多年前，户部尚书的儿子，家父为得仙宝碧仙杯，请歹人出手抢夺，谁知歹人灭了洛家满门。

在下于碧仙杯中得到仙家功法，成为了一名修士，自觉对洛家有所亏欠，便想补偿，却始终没有门路，后听闻有洛家后人逃过灭门惨案，便来找寻。

多年寻找，最终在这楼中寻见姑娘。

初见姑娘之时，在下惊为天人，动了心，但听姑娘曲中怨恨之意，始终不敢表露。

多年相处，在下自觉已然越陷越深，每每想表露情意，却怕与仇人之子结婚，会陷姑娘于不孝之地。

于是终留此信，盒中仍是碧仙杯与百两黄金，在下自知无法补偿姑娘，只愿姑娘出了青楼，平安一生。

她见后心乱如麻，想去寻那少年，却发现自己不知少年姓名，也不知他住在何地。

找至户部尚书之家，却听道这少年早就离家出走，原先的户部尚书也死于一场大病中。

只得在城中寻了一静处，准备安心度过此生。

……

琴声至此，已然一个时辰，声音似悲似喜，起伏不定。

弹至此时，一旁的妇人也听痴了。

老妪原先拿碗筷都有些困难的手，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力量，竟能坚持弹到此刻。

忽然，老妪的手急速拨动琴弦，曲子变的湍急，前半段所积压的情感，似乎都要在此时宣泄出来。

而猛然间，苍老的手又一点点慢了下来，曲子又恢复了平静。

“芷儿啊，若你心爱之人是杀父仇人之子，你又该如何去做？”老妪突然问道。

妇人渐渐从琴声缓过神来。

“仇人之子是无辜的，可若结为伴侣，又会陷入不孝，洛芷不知如何选择。”

“不知如何选择…确实如此，那时或许他离开才是正确的。”老妪心中叹息。

屋外的秋风仿佛更紧了，吹的窗户嘎吱作响。

老妪望向窗外，仿佛心有所感应，曲子弹的更快了。

婉转的琴声合着秋风，仿若缠绕在一起，琴声沾染上了秋季的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