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白岩村郝家也算是个小家族,堂哥堂姐和堂的叔叔伯伯爷爷奶奶们都有很多。
先不说别的,单是我爷爷就有四个儿子,两个闺女。
我爸在儿子堆里排老三,大概是爷爷奶奶最容易忽视教育的那一个,他才有了一身的坏毛病。
二伯是个残疾人,没有妻女,爷爷奶奶早年间还能劳作的时候,就是和他一块生活的。
后来,爷爷奶奶老了,就分别由我爸,大伯,小叔三家赡养。
一家两个月,二老都是先后病死在小叔家,由生前赡养他二老的三家一起出钱安葬的。
之后,再说说我大爷。
他女儿刚出生没几个月,他就病死了。
他的媳妇在把他安葬了以后,就把女儿扔给了我爷爷奶奶他们,然后不知所踪了。
再说说我三爷。
他虽然也死得早,但他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
并且他死的时候,三个女儿已经出嫁了,儿子也娶妻生了孩子。
三奶奶的左腿有点瘸,但却是个劳作力特别好的人,平时能下地干活,能背重物。
最后再说小爷爷。
他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如今二老都健在,身体也倍儿棒!
上一世,就算我死了,三奶奶和小爷爷小奶奶都还没有死!
这三人可谓是有好福气,硬是活到了四世同堂。
另外,再一起来说说咱们这几家,我这辈的孩子有多少吧!
惠姐、巧姐、能哥都大伯家的孩子;
远哥、静姐都是四叔家的。
诚哥、信弟、圆妹都是三奶奶儿子的孩子。
乾哥和坤弟都是小爷爷儿子的孩子。
一堆兄弟姊妹里,咱们的年龄排名就是:惠姐>巧姐>能哥>远哥>诚哥>我哥>静姐>我>信弟>圆妹>坤弟。
除了静姐、我和信弟,我们三个是同一年的,其他的人中间都差着几岁。
帮我家砌墙的两个堂哥就和我爸年纪相仿,他们一个叫郝德平,一个叫郝德才。
我只知道平哥是我太爷爷他们那一辈分出去的兄弟后代,至于才哥连我爸他们都不知道是哪一辈分出去的。
反正都只晓得仔细追溯起源头来,大家都是同一个祖先的后代,四舍五入也就成了他们口中的一家人。
晚上,吃完饭,平哥和才哥没待多久就回自己家去了。
屋里只剩下我们一家四口,爸妈就开始仔细盘问我哥和杨秋雨退婚的详情。
我本以为,杨秋雨会把我给她讲故事的事全部告诉我哥,然后我哥会说出来,我爸妈又会仔细盘问我。
却不想,她好像没说,我哥也没说,我爸妈也没有盘问我,是我自己白提心吊胆一场。
但仔细想来,依照杨秋雨的性子,她肯定会把我说的话对外说,却绝不会对我哥这个当事人说。
毕竟,那故事一说出来很容易暴露她想“骗婚”的计划。
一句“想上大学不想当误你成家立业”就彻底退了两家的婚事儿。
我妈得知这个理由后,不由得又和我爸吵了起来。
我妈这人容易多心,今天杨秋雨来家里不过一个小时就要闹着回家,我妈便觉得人家是看不上我们如今住的房子,觉得我家穷,不愿意结亲,这才退了婚。
碰巧我爸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喝他那点破酒,我妈气不打一出来,就更加变本加厉的埋怨我爸。
我怕等下殃及池鱼,我妈又拿我来撒气,就准备起身回房间里去。
却不想,我哥突然说,他明天过后就要和大姐夫他们去外省打工赚钱,家里砌墙的事儿就让爸自己带着人做。
我觉得,或许可以趁此机会让爸也跟着哥哥去外省打工,还家里三分之二的安宁,就又悄悄坐了回去,准备伺机而动。
“就你和你大姐夫家两口子?”
我妈在埋怨我爸的途中抽空问我哥这么一句。
我哥“嗯”了一声。
我觉得时机成熟,就放肆插嘴,
“听说这几年在省外干工地很赚钱的,一天好几百呢!爸爸怎么不和哥哥一块去?”
我妈静声用期待的眼光看了看我爸。
我哥一如既然地沉默安静。
我也在期待我爸的回答。
但我爸却置之不理,端起酒杯又是一口酒,我和我妈都不约而同的白了他一眼。
回想起上一世的经历,我不甘放弃。
否则,过几年,我哥把钱都拿来替我爸还债了,我爸就要来管我要钱贴补我哥了。
我劝我爸,“你天天在家也是喝酒,不如出去打工赚钱,把该还的债还了,然后重新给我哥选个好媳妇,把房子修起来给他们做新房,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否则,要是过几年,我哥结婚生孩子没有钱,你们可别问我要,我可给不起那么多。”
“放屁!”
最后一句话像是碰到了我爸的逆鳞,他扯嗓子大喊:
“老子生你养你一场,拿点钱给老子用怎么了?”
“你鬼叫什么?声音这么大,生怕人家不知道你家在吵架呀!”
我妈见我爸声音那么大,不由得又说了他两句,拍了他两下。
不过我妈可不是因为心疼我,而是她好面子,觉得吵架声音太大丢脸而已!
但若是换作她来吵架,她心里比谁都愤怒,就不会管声音大不大了。
这一世,我不怕他们凶人嗓门大,继续语气平和的说:
“该孝敬你们的,我倒时候自然会孝敬,不该我管的,我倒时候也绝对不会管。
日子还长,你们也才四十多岁,趁着能动,赶紧奋斗多赚点钱,否则以后有急事了,连借钱的人都找不到。”
别觉得儿女是银行,你想要多少钱都有,只怕有一天被你压榨干了,命没了,钱也没了,得不偿失。”
要是,你不信,你可以试想一下,是现在多赚点钱存着以后过日子好呢?还是以后日子不好过了,到处给人借钱,又借不到钱的日子好?”
绝对不要心疼没有上进心的男人,一步一步,一字一句我都巴不得踩在他的心尖上,让他觉得十分痛,他才可能会醒。
但我觉得我说得还是太轻了,可我了解我爸,有些话只要说到他心上,他还是愿意去做的,但也只是有些话,还得是他清醒的时候。
要是我和我妈一样顶着脾气和他硬怼,他反倒是不会放在心上,甚至是懒得理你。
况且只要他不在家里待着,他就不会整日酗酒,我妈就不会心生厌烦,脾气暴躁。
我如今心平气和的劝他,走了和我妈不一样的路子,希望能管点用吧!
“你如果要去的话,我回头给姐夫说一声,不然怕他后边收了人车子坐不下。”
我哥也开口劝我爸了,他说话向来也是不争不抢的样子。
或许,我们都一样,都对自己的爸爸有点失望。
可我们也都知道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除了喝酒抽烟不会赚钱,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恶行。
该疼我们的时候他也疼过,他欠债酗酒我们是说不得,管不了,却也狠不下心看他被债主逼得委屈巴巴,就只能施以援手。
他就不适合在家里待着,适合去外面打工。
只有在外面,他才不喝酒少抽烟,还能赚到钱。
要说像某些复仇小说里写的那些,让我爸和我的家人坠入黑暗和深渊,我还真是做不到。
并非是我不够心狠,而是我很清楚这个家为什么变成这样。
我爷爷奶奶他们那个时候要照顾很多个孩子,我二伯残疾,我大伯老大,我小叔最小,我爸在中间是最容易被忽视管教的。
我大伯、二伯、还有小叔都没有什么坏毛病,就我爸好酒好烟是头一个。
再说我妈,家里七个姐妹一个大哥,她又排行老四,也是靠中间,是最容易被忽视的那一个。
虽然,他们对我也多有忽视,我恨他们也怨他们,却不值得我让自己的双手因他们沾染了血。
左不过就是初中这三年,等上了高中,我与这个家也算断了些联系,就不用日日管家里怎么闹腾了。
若是高中毕业了,我还能去他乡生活,不理家中事儿。
但现在,终究是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会想着尽力去改变改变。
总不能任由我爸这样下去,以后完全养成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性子,再来折腾纠缠我。
但我看我哥都发话了,我爸还一脸闷闷不乐的喝酒,不给回答,我又失去了耐性。
“真是的,哪家父亲像你这样,有活给你联系你又不去,家里没钱了我妈说你,你又说没活干。
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这酒像是你妻儿似的,离不得,缺不得。”
既然不为我们的未来考虑,你又何必生下我们,何必娶我妈进门?”
有本事儿,你就和你的酒过一辈子呀!”
终有一天要老,要死,这酒你是能带走还是怎么的?”
以后老了还要不要我们伺候了?真想孤独终老,无人管吗?”
“你他妈的,我是你老子,你敢吼我。”
我爸还是一副窝囊的老样子,有人说他,说人骂他,他也不多理,只是时不时的怼一句就没声了。
遇见这种人,实在是难让人不生气。
也不知我妈当初是抽了什么风,非得跟这个人过日子,找苦吃。
完了,还生下了我们做儿女的也跟着受苦受气,这当娘的究竟是怎么想的,我都不明白。
难道他们在嫁人之前都不想想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吗?
应该他们是真没想。
我妈向来总对我们说,这钱有就用,没有就算了。
我爸在行动上也是这样的做派。
待真没有钱的时候,我妈又要吵又要闹,这是什么自相矛盾的思维方式,我真是不明白。
今日,我想我爸喝酒也是喝嗨了,就懒得继续浪费口舌。
反正第二天起床来他也不记得,说再多都是白说,还不如等他第二天醒来了,我再继续斗着胆子劝。
总之是一定要给他劝出去赚钱,不能让他在家里“好吃懒做”的。
随便说了一声,我就回房去睡觉了。
第二天小雨淅沥沥的下,砌墙的事儿暂停了,两个堂哥也没来我家。
早上在饭桌上,我边吃饭,边劝我爸。
“差不多酒醒了,就好好想想和我哥出去打工的事儿吧!
说太多你不听我也累,我也懒得再对你说些什么,只求你好好看看我们这个家,看看我们的未来和前途。”
就算不看我,也请你看看我哥以后结婚生子后的样子。”
不要因为一人的懒惰、贪图享乐,把自己的后代子孙给害了。”
说实话,这要是放在上一世,十三岁的我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如今我的灵魂是经历过事儿才回来的,说的话一字一句都比我妈和我哥说的有道理。
他们有些震惊,却也不怀疑我就是我。
在他们心里,他们只是觉得我是忽然一夜之间长大了,其余的不会多想。
“我知道,你哥要去省外嘛!”
我爸又问我哥:“一天多少工钱?太少了,我才懒得去,不要挣点钱连路费都不够的。”
我说:“不至于这么惨,这几年外地干工地的多,你和我哥出去好好干个一年半载,回来别说修房子了,怕是车也能买上。”
我爸不信我,就转问我哥,“你妹说的真的?”
我哥淡漠的“嗯”了一声,“差不多吧!”
“那行,你给你姐夫他们说一声,咱们一起去。”
“好!”
就这样,我爸同意了,我哥答应了,我心里那股隐隐发怒的气焰也没了。
别人家团团圆圆的在一起是欢乐,咱们家在一起除了吵架就没别的了。
各自分开生活也好,不见面,各自都碍不着各自的事儿,心里都有个舒坦。
只是,我没有想到,有些事原来也不是十分艰难,只是上一世的我实在是太沉默内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