劰白渲坐在树梢上看着太阳从头顶慢慢的往下落。
他不想回家,苏启他们离开了,他没想好要怎么和妈妈说这件事,也没有完全适应这件事情,毕竟他们是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兄妹。
其实按照年龄来说,伊人比劰白渲还要大上几个月,但是他从五岁之后就再没有以弟弟的身份自居。他和苏启总是会把所有事情扛在肩上,保护着这个世上他们仅爱着的两个女孩(女人)。
劰白渲在这里发呆了很久后跳下树梢往部落中走去。
不管怎么样妈妈总是会知道的,不如现在先回部落换完这周的食物再回家慢慢和妈妈解释,还能劝劝她别太伤心。
在快要接近部落的时候,他发现了不对劲。
现在才快接近黄昏,黄昏时候的部落应该是最喧闹的时刻,部落的习性就是晨昏时间活动频繁,但是今天部落却安静的诡异。他的听觉非常发达,这是妈妈血脉的特征之一——他们是兽人部落中猞猁一族。
这种猫科动物拥有着极好的听、视觉,不畏严寒,它们的尖牙利爪使它们能单独捕杀狍子等中大型野兽。作为兽人中的猞猁一族,完美的继承了猞猁的体魄和能力。
劰白渲背紧了身上的草药,加快脚步往部落中冲去。
穿过部落大门,映入劰白渲眼帘的是一片修罗地狱!
成河的血液流淌在脚下,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断肢残骸随处可见。成堆的巨大猞猁尸体被堆在原本摆满摊贩的广场正中央,一层又一层,隆成一座小山。
这些是兽化过后的兽人——兽人平常状态和人类相似,区别于人类的是他们会有少部分的野兽特征,就像劰白渲一族的族人眼睛都是猞猁一样的黄色带有圆形瞳孔。
在进行兽化后,他们的身体机能和强度会有极大的提升,凭借着兽化后的能力使得他们正面对抗普通饕餮也不落下风。
劰白渲丢下背后的草药奔到尸山前面查看尸体,一共两百四十六具,部落里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
所有人都断胳膊少腿,断口处留下极深的齿印,他们都是活活被咬死的。
只有一具尸体不是,那是劰白渲在推开尸山后才发现的——族长的尸体。他被压在最下面,身体完整,唯一的伤口也是致命伤是被人用剑从身后割喉而死。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在短短的半天时间内整个部落被人灭了族?!
劰白渲看着这些尸体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树枝轻动的声音,背后有人!
“谁!”劰白渲猛的转身,身后什么都没有,只有参天的大树和渐落的夕阳在见识这人间惨剧。
入侵者沾血的脚印在地上凌乱,除了羊蹄外劰白渲还发现了人类的脚印!
那些脚印在部落中央呆完后就朝着北边的大门走去。
那里…是家的方向,妈妈!
劰白渲猛的惊醒,眼前的惨象让他一时间产生了思维空白。
那些脚印是往家里所在的方向去的。妈妈还在家里!她现在怎么样了?
劰白渲开始向着家里狂奔,在他身后树枝动了下,好像有轻轻的叹气声夹在树枝晃动的声音中。
劰白渲家距离部落很远,只靠一条羊肠小道连接。原本宁静的道路被大量的脚印打破了,道路旁边的树木被推倒,以往随处可见的小动物如今也全都消失不见。
在劰白渲的急速奔跑下,原本两三小时的路程一个小时就跑到了。
此时小屋前院的篱笆被推倒,原来种满花草的院子里站满了人面羊身的怪物。
劰白渲曾经听过暮迟叔叔描述过饕餮的样子,所以他第一时间认了出来。
饕餮们原本围着屋子而站,听到劰白渲赶来的声音转过身来,见到又有新的食物出现,发出沉重的低吼向他围过来。
劰白渲缓缓俯下身,身上肌肉隆起,深吸一口气,他准备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挡在他和屋子之间的几只饕餮,冲进屋子带着妈妈离开。
就在饕餮们准备扑上来的时候,被一个声音喝住了。
劰白渲硬生生止了住前冲的动作,就见到面前的饕餮分开,露出了小屋。
从小屋中走出来两个男人,他们穿着制式的军装,军装的衣沿绣着银灰色的花边,胸口印着交叉的红色剑与弓,腰间挂着长剑。
这赫然是两个人类的模样!人类…和饕餮?
劰白渲心里产生了巨大的震惊,他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这两个人类能够和饕餮共处,而且按照刚才的情形来看,这两个人类还能控制饕餮的行动。
“你们是谁!人类?还是高阶饕餮!”劰白渲一下摸不清楚状况喝问到,“屋子里的女人呢?我妈妈在哪里?!”
那两个人类明显没有想回答他的意思,其中一个嘟囔道:“那娘们的儿子,怎么样,是他吗?”
另外一个人类从军服口袋里摸出来一张纸,看了看劰白渲又看了看纸张,摇了摇头:“不是,那老头净瞎说,浪费老子的时间,早知道就不能让他死的那么轻松。”
他说完转身径直离去,先开口的那个男人挥了挥手,也跟着离去。
原本分开的饕餮在他挥手后立马又对着劰白渲形成了包围圈,向他扑来。
劰白渲就地一滚躲过了第一只饕餮的冲击,一只手狠狠的刺入它的腋下,用力一抓,硬生生把那只饕餮的核给抓了出来。
“等一等!别走!你们把妈妈怎么了!”
劰白渲想要冲上去逼停那两个人,但是饕餮不断的冲击使得他前进不得半分,倒是因为自己心急几次在饕餮的围攻下险象环生,身上添了好几道口子。
血液的腥味刺激着饕餮,使得它们近乎癫狂。
“你们!给我站住!”那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劰白渲发出怒吼。
那两人中的其中一个停了下来,转过身饶有兴趣的看着劰白渲,脸上露出怜悯的表情:“哦?真是个乖宝宝呢,要找你的妈妈,就把那些饕餮的肚子破开吧,说不定她还没有被消化完,还能从里面找出剩余的手臂来。”
他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好像把那个当成一只手臂,抱在胸前好像哭泣似的大叫妈妈,然后又发出嘲讽的大笑。
“你说,妈妈,死了?!”劰白渲忽然停了下来,愤怒在他的心里滋生。
妈妈,死了?明明今天早晨出门的时候,妈妈还笑着对他们三个说路上小心的,现在却死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妈妈怎么可能死了呢!这一切一定都是假的!一定只是梦境罢了!
只要把眼前的这一切都杀光,梦境就会醒来了,他还能见到妈妈在院子里轻轻的哼着歌浇着花,对着劰白渲微笑:“我的白渲回来啦,累了吧,妈妈这就去给你做吃的。”
对!一定是的!只要…把眼前的这一切都杀光就好了!
劰白渲感觉自己的身体热的发烫,血液在身体里面燃烧,好像身上血液原本有一把锁锁着,现在,那些锁都打开了。
他的表面开始发生变化,原本硕大的肌肉开始变得精炼,手掌上的指甲翻开,长出长而弯曲的巨大爪子,尖而利的獠牙从口中延伸出来,双腿的关节翻转,变成强劲的后肢,大片的羽毛刺出身体,好像劰白渲穿上了一副羽毛制的铠甲。
他发出痛苦的吼叫,身上的变化让他痛苦万分,血液灼热的好似火焰在身上燃烧,他需要把这火焰扑灭,用血,用眼前所有人的血!
劰白渲突然动了,强劲的后肢带给他前所未有的冲刺速度,好像他在那一刻从原地消失,然后突然出现在了饕餮群中掀起腥风血雨。
变化后的身体带给劰白渲极大的力量,巨大的利爪锋利而致命,它们刺进饕餮坚硬的身体好像有如刺豆腐一般简单。
“那个小鬼,怎么回事?”那两人停下来露出疑惑的表情,“他是兽族的人吗?没有听说过哪种兽族兽化后还能保持人型的,而且这种能力比我们以前见过的兽化强太多了。”
他们的表情从最初的疑惑变成了惊恐,因为他们看到劰白渲用手生生的撕碎了一只饕餮,紧接着从地上弹起躲过了别的饕餮的袭击,巨大的爪子在空中划过,只看见爪子在夕阳中的反光,身下的几只饕餮就在第一时间分成了好几块。
劰白渲落到尸块的中间浑身浴血,发出兴奋的低吼。
这是什么怪物啊!饕餮和他比起来简直就是三好学生吧!它们只不过肚子饿了偶尔吃吃人罢了!而这个怪物从一开始就只想着杀戮,把所有人撕成碎片,简直就是地狱的恶鬼!
极短的时间内,场上的饕餮被劰白渲一只一只徒手撕碎,每撕碎一只他都发出兴奋的低吼。
快了,快了!妈妈,等我!我马上就能把这些都杀光,我马上就能救你出来了!
夕阳终于落了下去,场上只剩下劰白渲和那两人以及挡在他们中间的一只饕餮。
劰白渲越过饕餮望向那两人,脸上露出疯狂的表情和无尽的杀意。抱着树枝的那个人看到这个杀意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他把树枝丢到地上,手按上自己腰间的长剑。
没想到的是,丢树枝这个动作刺激到了劰白渲。
“妈妈!”劰白渲在他丢下树枝的那一刻就吼叫着向他冲来。
他双爪交叉放在身前,在冲到那只饕餮面前也丝毫不降速半分,双爪前划,他要直接撕开这只饕餮去杀那两人!
饕餮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劰白渲生生破开,由于劰白渲的速度太快了再借着夜晚的黑暗,那两人只能看见劰白渲突然消失,然后面前的饕餮整只炸开。
腥红的血液和身体的残骸飞溅,两个身影从那里面飞出来摔在地上,他们纠缠在一起,互相撕咬。
那是高阶饕餮!它一直隐藏在最后的饕餮肚中,在劰白渲最后破开饕餮的那一刻,它先动了!
它先炸开了整个饕餮身体冲出来,劰白渲一时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能凭借本能和高阶饕餮缠在一起,红色的血雾附上劰白渲的身体,开始吸食劰白渲的血液。
“我的天…那是什么啊?”那两人已经被面前这一幕惊呆了,“高阶饕餮…隐藏在普通饕餮肚中?!”
他的声音传到劰白渲耳中,劰白渲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他。
他打了个寒颤,明白了在这两个怪物战斗中发出声音是很不理智的行为。
那人的声音像是落入枯草的火星一样,点燃了劰白渲,他又开始变得癫狂,他把手中的饕餮用力丢向空中,饕餮的大嘴从他身上撕下一大块肉也毫不在乎。
劰白渲像是野兽一样手脚并用的朝那人扑来,身体上下的羽毛被血雾侵蚀殆尽,只留下一个个空洞,惊心动魄。
此时空中的饕餮猛击一棵大树,借着反力也向劰白渲弹射而来,血雾翻腾。
劰白渲没有抬头去看它,在他的眼里只有那个人类,那个...该死的人类!
那人拔出剑来,只有把劰白渲杀了自己才能活下去。
他知道劰白渲已经丧失了理智向他冲来,只要他阻挡劰白渲半刻,劰白渲身后的高阶饕餮就会赶到把劰白渲撕成碎片。
比起自己他更相信高阶饕餮的能力,那可是需要执行官才能格杀的怪物啊!
他看准劰白渲的身影,一动不动,在劰白渲快要冲到面前的时候往前猛的一刺,红色的剑身在黑暗中划过一道红光。
他相信如果劰白渲想躲开的话就会慢下来一点,那一点就足够身后的高阶饕餮赶到了!如果劰白渲不躲的话,那更好!这把剑就是朝着劰白渲心脏刺去的!在极高的动能的推助下,劰白渲的心脏会被长剑贯穿!
劰白渲的速度没有降低分毫,他在撞上剑尖的瞬间一个下腰躲开了致命的一刺,整个人顺势躺在地上,依靠着后背与地面巨大的摩擦力抵消着强大的冲力精准的滑到那人的身后,再从地上跃起。
他挥动着巨大的爪子从那人的后上方斜向下刺过那人的心脏。
剧烈的阵痛使得那人松开了握紧的长剑,劰白渲伸爪抓住了长剑猛的抽回。
此时饕餮的攻击也到了,红色的血雾优先冲到,笼罩住劰白渲两人,那人的尸体在被笼罩的同时开始融化。
劰白渲挥剑斜斩,锋利的剑锋斩断那人的尸体,破开红色的血雾,向着饕餮斩去。
由于高速的冲击,饕餮已经无力闪避,只得狠狠的撞上了剑锋。
剑锋砍断骨刺,头颅飞起!劰白渲这一斩竟将饕餮的头颅斩飞!
红色的剑在这一斩后,终于不堪重负,剑身断裂化成碎片落在地上。
失去头颅的饕餮身体依照着惯性撞向劰白渲,劰白渲已经无力去闪躲了,只能硬抗这一击。
一根巨大的骨刺刺穿劰白渲的肚子带着他向后飞去,撞在一棵大树上,将劰白渲钉在树干上。
劰白渲吃力的伸出后肢,蹬开了身前的饕餮尸体,骨刺随着尸体从他腹中拔出,血液止不住的流出。
他苦笑了一下瘫倒在地上,没有力气了啊。
随着不断的失血,他身上的变化也逐渐消散,恢复了原来大男孩的模样。
妈妈…我终于…要见到你了。劰白渲想着,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场上仅存的人类大口的喘息着,这瞬息间的生死战斗带给他的精神冲击太大了。
他不是没有见过战场,比这更血腥更可怕的他也见过,就像他带着饕餮去部落里灭族的时候,尸山血海在他面前造就也没有使得他出现这种心理冲击。
不是场景的冲击,而是,气场上的压制啊!
那个怪物和最后从饕餮肚子里破肚而出的高阶饕餮所带有的滔天杀意让他犹如置身冰窖。
这里是他娘的什么怪物集中营啊!从来没有听说过高阶饕餮能从普通饕餮的肚子中冲出来的啊!这种餮化后的高阶饕餮会把自己也杀死的吧!
这时树下的劰白渲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呻吟,使得这人吓了一跳。
那个怪物…还没有死?!
人类想着拔出腰间的红色长剑慢慢的向劰白渲摸过去,在走到劰白渲面前的时候停下。
真是顽强的生命力啊,受到这种程度的伤竟然还没死,如果换成自己…可能自己在触碰到血雾的那刻就已经化为血水了吧。
这种怪物,决不能让他接着活下去!
人类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对准劰白渲的心脏,缓缓的抬起手,正准备猛的刺下去。
在他举起长剑的同时,听到了头顶树枝上发出噪响。
还有人藏在树上!人类才刚刚想到这件事就已经人首分离了。
那是一个瘦小的身影,他从战斗开始就一直隐藏在树枝上,等到最后才从树枝上跃下将仅存的人类杀死。
他走到劰白渲的面前,蹲下身查看劰白渲的身体,他背后已经一片血肉模糊,隐约可见深深白骨。
忽然从他背后传来了挪动声,原来被斩首的饕餮身体开始被它蔓延出来的血雾修复!连失去的头颅也开始隐约可见!
暮迟在和劰白渲形容的时候并没有完整的描述过高阶饕餮,劰白渲不知道高阶饕餮只要双核不灭就能一直不断重塑身体!
那个身影想到劰白渲和饕餮战斗时的情景,脸色煞白。
没想到这个大个子打成这样都没有杀死这只饕餮,他自知自己等到饕餮完全复原后就只能等死,所以他在饕餮还在修复的时候拉起劰白渲,向着山林深处逃去。
在他们离去后不久,大队人马包围了这里,领头的人类看着这里战后的修罗场,拿起手中的步枪,对着还在修复的饕餮就是一枪。
这种状态下的饕餮并不能被控制,为了防止它修复后暴起,还是先用‘赤箭’麻醉它,等待后续的部队来进行处理。
“看样子,没有活口了。”领头的人类说道,“我先带着那个女人回去回报大人这里的情况,你们通知附近的人手都对这附近展开。对方已经受到了很重的伤,不能放他离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