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深夜,万籁俱寂。月华如水,洒落在郊野之上。
陆青云沐浴银辉,眺望远山。那里翠峰连绵,如黛如画,隐现于轻纱般的烟岚中。
他不禁面露疑惑,喃喃自语。
奇怪!我刚才还在开会。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到这儿来了?
还有,明明周遭伸手不见五指。
但自己的双眼,此刻却宛如明亮火烛。
凡是目光触及之处,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甚至还能透过厚泥层,瞧见里头正在沉睡的虫卵!
难道是做梦?
陆青云连忙蹲下身子,伸出双手紧紧贴靠在土地上。
一股凹凸不平,冰凉的粗糙感从掌心传来。
这真实触感,犹如无形枝杈,向着全身缓缓蔓延。
豁!
他似是发现什么,后知后觉,猛然起身,低头看向双手和身躯。
血肉皮骨,宛如湖面荡漾的水波,自上而下,不断流淌。
每每触及地面,便也化作雾气,消散不见。
如此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难道我死了?
轰——
正在思索间,耳畔传来炸响。
原本寂静无声的夜空,骤然响彻一道龙吟声。
这声音来的突然,令人触不及防。
亦如巨锤狠狠砸向牛皮鼓,发出震鼓擂动的炸耳声,四方轰鸣!
陆青云循声望去,两道深凹双目,宛如灯火,瞑目照光,激射云霄。
但见某道白色长影,犹如匹练,在云层中腾云飞挪,划破虚空,疾驰穿梭而去。
竟然是条蛟龙!
这惊鸿一瞥,便能体会到那般震惊骇然,油然而生的心绪。
须臾间,陆青云还没从震撼中回神,脑袋突然剧痛无比。
大量奇怪记忆,在脑海中突兀出现,如潮水般纷涌不绝,滔滔不止。
“大离十二年,农历五月初三。”
“子夜深时,扶摇县郊野突遇龙子过境……”
“陆,司任扶摇县夜游神,因期巡夜不察,致使凡人枉死。”
“照遵天规律令,冥部阴司律法,唯扒去阴神之位,褫夺神籍,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
良久。
陆青云才恍然大悟。
原来眼下已经不是蓝星故土,而是光怪陆离的神话世界。
自己也并非是死了,只是神魂穿越成大离国扶摇县的一尊夜游神,替代了前身。
方才从头顶飞过去的白蛟,乃是东海龙王第四子——敖正!
过往百年间,这位龙太子常从扶摇县借道过境。
每回都是深夜之时从郊野飞掠而过,从不惊扰县内凡人。
便是如此,按照城隍司律法,凡是有外来神圣,借道过境人间辖地。
当值巡游神务必亲身查问,记本报备,以防有妖孽作祟,流窜祸害。
前身当值夜间巡游,遇见龙太子过境,本应截停查问,记本报备。
但问题是,谁敢去触这个霉头?
东海龙太子气息独别,身份特殊,加之冥部与水部关系莫逆,兹事体大。
不说彼时前身位卑言轻,遇见龙太子过境,不敢冒昧查问。
便是各路神祇也是佯装不知情,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路通关放行。
原本这是芝麻小事,不足为道。
过往百多年岁月间,也一直相安无事。
毕竟仙神本一家,和睦最重要。
可偏偏今夜祸事发生!
东海龙太子兴许喝多了些琼浆玉露,借道过境之时,一泡骚尿没憋住。粗柱般浇淋在农野田埂间。
时值深夜,县内凡人在家熟睡,休养生息,倒该无事发生才对。
可偏偏好巧不巧,有对夫妇兴盛所致,结伴来种地。
本是汗流浃背,辛苦播种之际,一大泡骚龙尿从天而降……
这对夫妇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尿死。
这般古怪死法,古往今来可谓是头一遭。
可人到底还是死了!
当值的前身没有及时查问,记录报备,致使命案生发,大祸酿成,属于严重渎职。
又适逢本县城隍爷升调候选,高升在即。
这位上尊最是清流,爱惜羽毛。
如今出此祸事,必定是要玷污神道前途,影响任绩。
天规律令、阴司律法对阴神历来严苛。
唯是扒去阴神之位,褫夺神籍,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也因此,前身惊惧不已,吓的三窍阴火熄灭,魂亡消融。
……
陆青云理顺脉络,梳理记忆,心头滋味繁杂。
他前世本是某委大秘,万般游刃有余,长袖善舞,平步青云。
原以为穿越成神是场幸事,不曾想初来乍到,便有灭顶之灾。
不过好在,自己前世风雨历练,早已见惯大场面。
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仅仅只是片刻的功夫,便收拾好情绪。
既来之,则安之。
眼下最要紧的,是思量对策,如何破局?
他可不想被褫夺神籍,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那简直比死还难受!
陆青云大脑飞速转动,左右思索。眼下命案刚刚生发,地府鬼差尚未赶至。
自己只要抢先一步,找到那对夫妇的生魂,扣在手中,再寻城隍爷从长计议。
一切便还有转机!
他思量片刻,立时神念遁空,在田间搜寻起枉死夫妇的生魂。
几息之后,果然在田间不远处发现两道尸体,浸泡在黄水中。
俱是衣衫不蔽体,面露惊惧和僵恐神色。
看清这一幕,陆青云心中已有答案。
凭借这两道尸体,一路顺藤摸瓜。
终于在田耕外围,发现两道生魂迷茫游荡,不知南北。
他眼疾手快,挥舞袖袍,施展神位秘法。
“呼呼——”
伴随阵阵鬼哭狼嚎的阴风刮过,顷刻间便将这两道生魂吸到身前。
两道生魂面露惊恐,忐忑般看向陆青云。
旋即似乎反应过来,知晓是遇见阴神。
男魂噗通跪倒在地,哭诉嘟囔着冤枉,不该如此憋屈枉死。
女魂见自家亡夫如此,自是夫唱妇随,噗通躺倒在地撒泼打滚,哭哭啼啼,胡搅蛮缠。
陆青云见此情形,不免眉头微蹙,抬手便是两耳光打去。
“啪啪!”
这般雷霆霹雳手段,当场便叫两道生魂吃痛不已。
止不住翻腾在地打着摆子,凄凄惨惨戚戚,再也不敢胡搅蛮缠。
陆青云大喝道:
“你夫妇三更半夜不在家中休养生息,何故至此?”
男魂支支吾吾,忍痛嘟囔道:
“只一时兴起,来此种地……”
女魂眼神闪躲,羞耻言语,又似被打怕般,继续抖动着摆子,惶恐惊惧。
陆青云眉头紧蹙,“啪啪”抬手又是两耳光打去,冷声道:
“胡说八道,什么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