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尘世(4K)
- 西游:从黑神话归来的太白金星
- 大大热水瓶
- 4444字
- 2024-10-03 02:09:08
客栈外的角落里,阴暗而潮湿。
斑驳的墙壁散发着一股陈旧的气息,墙根处长满了绒毯似的青苔。
阳光似乎也遗忘了这个角落,只有几缕微弱的光线从客栈的屋檐边缘斜射进来,勉强照亮了一小片地方。
在青色绒毯的旁边,睡着一个身形壮硕的和尚,在他旁边歪倒着几个空酒坛,坛口缓缓地往外渗着剩余的酒水,在地上积成了一小片水洼。
正是李长庚从沈城隍手中救下的宝善寺慧远和尚。
不,现在只能叫他慧远和尚,因为他早就已经被宝善寺给除名了。
他侧身蜷缩在这角落里,身上原本是土黄色的僧袍如今被污渍和灰尘染得灰黑相间,像是从泥沼里拖出来的破布。他胸前的领口敞开着,露出里面伤痕累累的皮肤,皮肤上还残留着一些干涸的酒渍。
“喂——和尚,醒醒!”陈富贵捏着鼻子去摇慧远和尚。
后者在陈富贵的摇晃下,身体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嘴里嘟囔着一些含混不清的话语,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梦中也被什么困扰着。
“行了,让他睡吧。”王觉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是个可怜人,念了二十多年的佛经,到头来却发现整个宝善寺里就只有自己坚信着经书上的道理,换谁也受不了。”
“明白,信仰崩塌嘛!可就算是这样,那也不能搁着躺着啊!”陈富贵用脚踹了踹慧远的屁股,“不能喝酒就不要喝,三杯就倒的酒量也好意思借酒浇愁?”
慧远和尚被李长庚带回客栈之后,直接就交给了陈富贵和王觉二人,不愧是以纯粹武夫锻体之术踏上修行路的武僧,挨了城隍爷一道剑指后不但只受了点皮外伤,而且还借机破开了瓶颈,凝结出了一枚假丹踏入了筑基后期。
只是这筑基后期的修为并不能帮助其提升酒量,在陈富贵和王觉向他解释了李长庚之所以要杀他的师弟慧恒,乃是因为慧恒觊觎他们五庄观弟子之身份,从福海方丈那里借了傀儡夜叉先一步对他们下手之后,明白了真相的慧远和尚顿时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于是选择了逃避,和从不礼佛念经的世人一样选择用酒精来麻痹自己。
“那现在咋办,我们还管他吗?”陈富贵满脸愁容。
“管?咋管?”王觉也很无奈,“反正真相我们已经告诉他了,他一个筑基后期的武僧,还能醉死在大街上吗?”说着,便招呼陈富贵准备离开。
陈富贵挠了挠头,跟着王觉往走了两步后又觉得不妥,从身上搜出了几两碎银子回过头去塞进了慧远的怀里。
“大和尚,你记着,连上你喝掉的两壶酒,你欠我整整四两三钱银子!”
说完,陈富贵才真正的和王觉一起离开了这个潮湿阴暗的角落。
许久。
待陈富贵和王觉的脚步声渐渐远离、直到消息不见后,慧远和尚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中没有了之前的迷茫与醉意,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痛苦。
他慢慢坐起身来,可身体却依旧蜷缩着,像是要把自己缩进一个与世隔绝的壳里。他的手放在怀里,紧紧握着陈富贵塞给他的那几两碎银子。
又是新的一日到来,街上无比喧嚣,可是属于慧远的世界却始终安静无声。
他只要一闭眼,往昔在宝善寺的回忆便如潮水般涌来。
他记得,福海方丈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在寺庙的大雄宝殿里讲授佛法,教导他们佛法无边,慈悲为怀,世间万物皆有灵。要以善念对待众生,多行善事,积累功德,如此方能修成正果。
“割肉喂鹰”、“舍身饲虎”、“尸毗王救鸽”、“五百盲人得眼”......
慧远记得福海方丈讲过的每一个故事、说过的每一句话,那些话语和故事曾经就像璀璨的星光,照亮他心中的信仰之路,可如今,这一切却都成了刺痛他内心的尖刺。
他缓缓站起身来,身体还有些摇晃,像是一棵在暴风雨中饱受摧残却仍倔强挺立的树。
他看向面前喧嚣的街市,无数真实的百姓形象如同潮水般向他涌来,他自幼生活在宝善寺中,稍大了一些后又专注于锻体习武,在此之前他从未感受过如此真实的人间。
佛说:“汝等当知,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用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轮转。”
慧远想不明白,明明佛经里说得很清楚,说这世间之人皆是因贪欲而产生种种妄想,才进而陷入生死轮回之中,慧恒能当上监院,理应是比他理解的要更为透彻才对,可为什么他却是受欲望控制,去为非作歹的那个人?
他跌跌撞撞走出这个拐角,明亮的阳光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却在余光中看见了熙攘人群的背后,有一个衣不蔽体的小乞丐正伸着脏兮兮的小手向路人乞讨,但大多数路人只是匆匆而过,很少有人停下脚步施舍。
小乞丐的眼神中充满了渴望和无助,瘦弱的身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慧远只觉得心中一阵揪痛。
他曾以为只要遵循佛法的教诲就能理解世间万象,可当他真正面对真实的人间时,经书上的道理似乎又显得那么单薄。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卸去了一身酒气走到了小乞丐的面前。
小乞丐看着慧远朝自己走过来,本能的往后缩了缩,
“我......我这就走!”
慧远和尚蹲下身子,与小乞丐平视,将怀中那几两碎银子轻轻地放在小乞丐手中。
小乞丐瞪大了眼睛,久久没能反应过来,半晌才吐出几个字:“谢......谢谢......”
慧远和尚笑着摇了摇头,站起身来缓缓融入到了人群之中。
......
从城隍庙到天香楼,在这个世界的短短一周之内,李长庚就已经和金丹后期的沈城隍打了两次交道。
第一次李长庚借着昼夜交替,晨星出现时的威能斩去了沈城隍的一缕香火金身;
第二次李长庚通过雷部走后门讨来的雷符降下的天雷劈死了武判官,再次将沈城隍给震慑住了。
可是......下次呢?
自己能震慑住沈城隍,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害怕自己“人间行走”的身份,害怕自己能直接对他修为之根本的香火金身产生威胁,可若是换成别人,说不定根本不管这些,直接动动手指就将自己碾成渣滓了。
尤其是异蛇泛滥的真凶还未查明的当下——李长庚才不会天真的以为沈城隍那日杀死的就是在哈咇国释放异蛇的幕后真凶。
稍作易容后的李长庚一边忧愁,一边推开了玉虎堂的门走了进去。
因为昨夜那一降天雷手笔的缘故,无论是沈城隍还是许世绩手下的人都不敢前来招惹他,只敢另几个懂得盯梢的普通人远远地缀着,方便及时汇报李长庚的动向。
然而这些盯梢的人看到李长庚走进了玉虎堂的大门后皆是为之一愣,
“他去玉虎堂干嘛?玉虎堂......不是赌场吗?”
西城玉虎堂,妙光城最大的赌坊,背靠哈咇国皇室的灰色产业,原本一直不温不火,险些都要关门歇业了,却因为腊干异蛇引来了来自各处的商贩从而起死回生。
毕竟是由皇家背景的赌坊,从外表上就能看出来是耗费了重金精心装潢的,赌坊内,檀木桌子油光锃亮,彩灯高高悬挂,各种陈设精美华丽。
李长庚掀开帘子进去,瞧着周围的锦缎垂幔,听着远处大厅里被极力压制着的欢呼声,心中也是有些惊讶,这玉虎堂里面被布置得很好,与那些弥漫着汗酸、酒气和粗俗叫骂声的小赌坊简直是天壤之别。
但无论装饰得多么高雅华贵,赌场终归是赌场,说到底还是把身家性命置于筹码之上进行搏斗的残酷战场。再豪华的装饰在三教九流各种人物的渲染下,也变得不值钱了起来。
李长庚眼神清澈的模样虽然看起来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玉虎堂的管事和小厮也见多了形形色色的赌客,只是随意瞥了两眼,并没有给予过多的关注。
至于大厅里的赌客们,则是根本没人察觉到李长庚的到来。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粗布麻衣,亦或是锦帽貂裘,都不分贵贱地或坐或站,或趴或卧,密密麻麻地围在几十张铺着红毯的大桌子旁,紧张地注视着桌上的骨牌、骰盅或者各色的圆形筹码。
李长庚四处张望,却不是为了赌钱而来。
这赌场虽是个龙蛇混杂之地,但也是个消息集散的绝妙所在。
在这里,各种各样的人往来穿梭,他们出身各异,背景不同,既有那奔波于天南地北,在商场的波谲云诡里摸爬滚打,对各地的奇闻逸事、物价起伏了如指掌的行商,也有浪迹江湖的混混闲人,他们最清楚各路恩怨情仇、门派纠葛。
李长庚环视了一周,在找到了几个目标之后便带着一两银子到柜台处兑换了筹码,趁着一处玩骰盅赌大小的桌子旁有人离开,毫不犹豫地抢在其他人之前挤了进去。
虽然他身后的几个人投来的不满目光,但在玉虎堂内也不敢造次,只是小声地骂了句娘后便离开去寻找别的赌桌去了。
这个赌桌上所玩的是摇骰盅比大小,这大概是赌坊里最容易且能够迅速决出胜负的玩法。而李长庚选择这张桌子也正是看中了其简单并且速战速决这两个优点。
三颗骰子,以十点为界限,小于等于十点为小,大于等于十一点为大。如果荷官摇出三个一样的时候称为“围骰”或是“通杀”,这时不管玩家之前押大押小,都算玩家输,赌场赢。
李长庚坐在赌桌前目光平静,并没有像其他赌客那样紧张地盯着荷官手中的骰盅,只是随手将自己仅有的筹码扔在了“大”的区域,然后静静地等待着结果。
周围的人看到李长庚如此随意地下注,均是不屑地撇了撇嘴,一个满脸麻子的大汉甚至咧着嘴笑道:“小子,第一次来赌场?小心输得精光哦!”
其他的赌客虽然没说什么,但也都带着看热闹的心态戏谑的打量着李长庚——虽然在玉虎堂从来都不乏认为自己能以小博大的傻子,但活生生的傻子就坐在自己面前可是不多见。
李长庚笑笑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等着荷官开始摇骰子。
摇骰子的荷官是个身姿婀娜的女子,一套紧身的锦缎衣裳将她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领口开得极低,一抹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
每一次晃动骰盅时,她的身子都会随着动作轻轻扭动,再加上她那双宛如钩子的眼睛,活像是一条灵活娇媚的美人蛇。
“买定离手咯~”
在确认赌桌上的所有人都下好注以后,她手中握着骰盅便开始摇晃起来。
骰盅在她手中上下翻飞,骰子在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荷官摇晃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啪”的一声,将骰盅重重地扣在了桌子上,然而她却并没有立刻揭开骰盅,而是看了一眼周围迫不及待的赌客后才缓缓揭开骰盅。
四、四、三,总共十一点,是大。
刚才还在嘲笑李长庚的大汉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脸尴尬,“嘿,赌钱都有新手保护期?再来!”随后便又拨出了筹码押到了“小”上。
李长庚看了一眼大汉,似是与其故意作对一样再一次把赢来的全部筹码都押到了“大”上。
荷官看了一眼李长庚,便再次拿起骰盅,随着又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荷官缓缓揭开骰盅,里面三颗骰子的点数分别是五、三、四,总共十二点。
又是大。
这一次,不仅是那个满脸麻子的大汉,周围所有的赌客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而李长庚却不做声,只是淡定地将赢来的所有筹码压到了“小”上,随后挑衅地看向大汉,“还来吗?”
大汉被李长庚的眼神激得涨红了脸,再次将筹码推到了“大”上,“来,再来!”
“......”
李长庚又赢了四局。
连同之前的两局,李长庚已经连续赢了六局了,且每次都是全押,这使得他身前的筹码已经堆积如山,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第七局。
大汉已经压上了全部身家。
“叮叮当当——”
骰盅里骰子碰撞的声音更加急促,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鼓点。大汉此时连气都不敢喘,眼睛紧紧盯着那上下翻飞的骰盅。
“啪!”
骰盅重重扣在桌上。
大汉深吸一口气,等待着荷官慢慢揭开骰盅。
二、二、三,总共七点,是小。
周围一片哗然,大汉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嘴里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李长庚则平静地把赢得的筹码拢到自己面前,连同大汉的所有家当,桌上竟然快要堆不下了。
而此时,玉虎堂的管事也终于坐不住了。眼神中透着一丝阴鸷走了过来,拍了拍荷官的肩头:“这位公子好运气,我去玉虎堂的管事,接下来由我来开盅如何?”
李长庚笑笑:“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