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中风!”
“你放屁!是心悸,他那是心力衰竭!”
“胡扯,明明是劳淋的迹象!尔等纯属瞎编乱造,草菅人命!”
“许大夫,你来评评理,到底是不是淋症!”
大堂中,众人殷切的看向被层层簇拥的青年,喋喋的争吵不休。
许仙额角微跳,望着众人陷入沉默。
这群庸医就背会几个常用的方子,碰到症状对不上的,只会使用热剂、泻药、补药三板斧,病人之疾已经由外入内了!
他深吸一口气,回道:“行医救人岂是儿戏,你用甘草,他用大戟,十八反第一行字就是甘草反大戟不知道啊?”
“还有你,他开的散剂里有藜芦和贝母,你用的二十六味药材里还放川乌和人参....乌头反贝母!藜芦反人参!你们....”
“这....”
面对许仙的咬牙切齿,一众医师恍如当头棒喝,面面相觑,全都羞愧的低下头。
“许大夫,您一定要救救我家老爷啊!”
武金氏失魂落魄的拽住许仙的胳膊,就像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戚戚哀哀的哭诉道。
她是粮饼铺武掌柜的妻子,虽未施粉黛、妆容凌乱,依然能看出是个身娇体媚的美人。
“夫人不必惊慌,先将事情的经过与我叙述一遍吧。”许仙不动声色的抽出胳膊,和她拉开距离。
等武金氏抽抽哒哒的讲述完后,他上前把了把脉,微微皱了下眉头。
“许大夫,怎么了?”
“没什么。”
只见他先用长针刺了几下,给病人放了些脓血,又开出一剂药方,武金氏不太识字,但是认出了两味药,分别是铅粉和雄黄。
“此药可宣肺散疽,有去腐生肌之效,每日两服,调养一年便可痊愈。”
说罢,他拿起油纸伞,背上药箱便离开了。
武金氏在后面大喊:“诊金还没付啊!”
许仙头也没有回,只是摆了摆手。
众人追将出来,拄在门口的老医叟喃喃自语:“许仙....他就是过军桥的许仙大夫....用药如解死结,直切病灶,真是神医啊!”
…
…
有道是。
西湖天下美景,杭州人间福地。
自古形胜,乃是民熙物阜之地。
微夏初雨,潇潇雨幕洒在一望无际的江面上,视野尽头只见几艘乌篷船时隐时现,断桥之上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行人撑伞出街,颇为热闹。
趁着人流,桥畔渐渐显出水榭碑亭,小贩货郎就地摆摊叫卖,人声鼎沸。
不少人将目光聚集到断桥前方,那缓缓行来的瘦削人影身上。
来人眉眼清冽,步履从容,衣袂飘飘,左手撑着油纸伞,右手提着草药箱,生的一副好相貌,一看就是个去青楼能让花魁倒贴钱的主。
“许大夫,出诊啊。”
“是啊。”
“许大夫,吃了没?西湖醋鱼,一起啊!”
“不吃了,谢谢。”
自北山镇沿西湖向前,过了白堤,就是杭州城。
这一路上,沿途的路人商贩纷纷热情地打招呼,许仙都客气回应。
市井坊间谁人不知,城东过军桥有位极有名气的许大夫,悬壶济世,妙手回春,专门给穷人看病。
哪像现在这些官办药局,只给狗官和劣绅商贾诊治,对老百姓爱理不理。
有人给他取了外号叫许五味,因为他开方从不超过五味药,向来都是直切病灶,药到病除。
老话说,药过十三,良医不沾、药过十八,大夫该剐、药过三十,天打雷劈。
意思是,如果一个大夫给你开药超过了十三味药,就说明他对医理和药性的辩证含糊不清,主次不分,抓不住重点,是学艺不精的庸医。
由此可见,许仙大夫的医术可称得上神乎其神。
面对众人的赞誉,许仙并未放在心上。
他是许仙,不是神仙,跗骨之疾他能解,人心之恶他无能为力,那武掌柜,他救不活。
脉象浮紧,嘴唇燥裂,齿龈青黑色....乃是中毒之相!
武金氏在撒谎。
他从不收死人的钱。
…
许仙来到这个世界快三天了。
穿越前,他是国内某著名中医教授的关门弟子,在那个西医大行其道的世界,坚守着中医最后的传承。
他从小就熟读医经典籍,精本草,擅杂症,通医理,晓毒性。
在某场中西医对决的比赛上,面对各种高精尖西医设备,他另辟蹊径,自撰一良方,服之....
记忆的最后画面,是西医大夫用除颤仪拼命做人工复苏,喊他不要死....
他肯定方子没有问题,那就是药材出了问题。
草率了,转基因中药是吧....
“虽然我失败了,但西医也没成功,呵呵。”
再一睁眼,就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他现在是杭州城一名四方奔走的小郎中。
秉承着老教授的谆谆教诲,他坚持治好病再收诊金,这就导致他现在面临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他没钱了。
原身也是个穷光蛋,一来品级低微,接不了大买卖,二来是个软心肠,受不得穷人钱财,平日吃喝用度全靠姐夫接济。
好在父母双亡后,还留下一套祖宅,原身自幼便和姐姐相依为命。
自从前年姐姐病逝,现在家中就剩他和姐夫李公甫。
姐夫是杭州府衙的快班捕头,俸二两银子,禄一石米,看着不少,实际捉襟见肘。
官场打点、同僚应酬都要花钱,再加上杭州府物价高,柴布油盐都贵的离奇,就这,衙门还经常拖欠月钱,李公甫为人又正直,不肯像其他同僚那样敲诈商贩,常常月底就断了顿,就这还不算接济小舅子的……
最要命的是。
为了给姐姐买药,两人还欠了丰乐楼赵掌柜三百两银子!
那赵掌柜昨天上门催账,身后跟着两名武师,当场就给许仙表演了一拳干碎石磨,半米高的磨盘擦喇喇碎了一地。
双方经过协商,限期一个月,还不上欠款就得拿祖宅抵债。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告到府衙也是对方占理,就算李公甫是捕头也没什么可说的。
“我出诊一次的诊金是十文钱,一天接诊五个病人,不吃不喝一个月也才不到二两银子。”许仙微微叹了口气。
“看来必须得动用那个东西了...”
“咦,奇怪,今天的功德怎么还没到账....”
就在许仙皱眉之际,一道信息突兀飘入脑海。
【治病救人,功德+0.1】
【当前功德:1】
【奇术:觅药寻宝(可解锁)、炼化万物(不可解锁)……】
看着可解锁三个字样,许仙心中热切,迫不及待想要探查一番,当即挎着药箱,步履匆匆的朝家中走去。
断桥上的雨更急了些。
濛濛细雨斜斜的砸在油纸伞上,又顺着伞骨滑落,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很快,他便走到断桥中央。
两个同样撑伞出行的迤逦倩影与他擦肩而过,一缕青色,一缕白色。
风中飘来清冽的幽香。
叮....
他刚迈开步伐,突然听到一道清脆的坠落声,低头一看,竟是一支翠绿珠钗。
簪首是雕工精美的花瓣,垂下一道道纤细的翡色流苏,似乎是女子的贴身物。
“?”
许仙愣了愣,陷入沉默。
不知道拾金不昧会不会奖励功德....
略微犹豫,他弯腰捡起珠钗,朝着擦肩而过的倩影小跑追去。
“姑娘,你的珠钗掉了!”
…
…
片刻之前。
在极其遥远的上空,一双漆黑竖瞳的美眸一直默然注视着下方,那被笼罩在烟雨春色之中的杭州府,直到身后传来响动,这双美眸才终于收回目光。
女子肌肤晶莹,微露在外的香肩和手臂同样白皙,她身着一袭流纱广袖裙,三千青丝盘作精致的蝴蝶髻,发丝轻拂,缥缈似仙。
“这里就是杭州城?”
说话的是一个身着青色束腰锦衣的姑娘,看着年龄不大,柳眉杏眼,翘鼻红唇,用一抹青绫束着高马尾,佩戴臂铠的左手在前额作远眺状,低喃道:“....师傅的谶言中,姐姐你的应劫之地?”
“见那人一面,渡过此番千年劫,姐姐便可蜕蟒化龙,修成正果。”
“区区一介凡夫俗子,竟值得姐姐如此挂念....”
白衣女子微微闭目,轻然道:“这是我的命数,我想找到他,报答那一世他对我的恩情,了却这苦苦纠缠的心结。”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微微停顿,扫了一眼下方。
“此番前来,便是要彻底斩断这念想和尘缘。”
闻言,青衣女子从身后紧贴姐姐的身子,纤细玉臂轻轻环绕姐姐杏眼桃腮的面颊,妩媚呼气,“等渡了此劫,你我姐妹还能依然一同修炼....”
白衣女子宠溺的看了妹妹一眼,轻声道:“我们下去吧。”
“嗷。”
青衣女子应声,跟在白衣女子身后,裙装仿佛一团轻飘飘的烟云,梦幻般的云雾从她们身边飘荡而过,犹如仙境。
风中依稀飘来细言碎语:
“听师傅说,千年前那个杀千刀的捕蛇人,竟也轮回转世到了杭州城,还成了一个极厉害的大和尚。姐姐此番需小心才是....”
“姐姐,师傅只给了你应劫的玉符,却没给那人的画像,这人海茫茫,到底去哪找寻呢....”
“……”
杭州自古繁华。
烟柳断桥,风帘绿幕,行人如鲫。
断桥两侧,小贩货郎搭起棚子高声叫卖,人声喧沸。
白衣姑娘贝齿轻轻咬着下唇,眸光颤动,紧紧盯着手中玉符。
这玉符乃是师傅亲手赠予,坚不可摧,常作护身之用,她已经戴了几百年。
就在这时。
她背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秒,她的玉符微微裂开一条缝隙....
…
“姑娘,你的珠钗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