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幽花香涧谷,草露已沾衣。
晨雾之中,劳碌一整夜的老药农牵着黄狗走在羊肠小道之上,突然狗叫起来,似乎是嗅到什么东西,牵狗的绳子绷的笔直。
老药农回头一瞧,黄狗正冲着一个方向狂吠,任凭他怎么呼喊都无济于事,甚至有些惧怕的后退几步,拉着他要往相反的方向走。
“嘬嘬,别乱叫!”
老药农一个激灵拉住绳子,黄狗吠声不断。
似乎是察觉到什么,老药农望向远处,晨曦之中,远处的林间空地上聚集了一大群人,很是热闹,听他们叫嚷的声音,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老药农有些好奇,紧了紧破旧的羊皮袄,走了过去。
没走两步,他的脚步倏的顿住,怔怔瞪大眼睛。
空地上,是两只巨大的猴子尸体!
不对,准确说,是一只猴子,只不过是被利器均匀分割成了两半,鲜血染红了整片草地,旁边有个土坑,显然是刚被挖出来的。
体型大的吓人,断面平整光滑,鲜血干涸,露出森森白骨。
有些萎缩干瘪,看着就像是脱了水的树叶。
“这...这么大,该不会是妖物吧?”
“我哪知道,是老刘挖出来的,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
“啧啧,真惨啊,这玩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看着像魈,但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魈.....那是剑伤吧?”
“明明是刀伤,肯定是哪路高人斩杀的.....”
“现在怎么办?要不....报官吧?”
“对!报官,让衙门的老爷们看看......对了,先把兽皮扒了,看能不能卖点钱.....”
“给我留对牙齿.....”
众人并不清楚这头山魈的来历,但不妨碍他们看热闹,有胆子大的药农抄起镰刀锄具走过去。
不久后,草地上就剩下残肢断臂,还有一具巨大骨架,最有价值的牙齿、兽皮、掌爪等宝贝全被拆分带走,或许是害怕血腥味引来其它野兽,众人很快一哄而散。
老药农是最先离开的,牵着黄狗。
忙不迭地的奔衙门而去。
…
许久之后。
林中寂静的一如最初,草地上尸体的血泊早已凝固。
忽的。
一道巨大黑影从高空跃下,落在那被尸体染红的空地之上。
只见其浑身肌肉紧密堆砌,黑手白鬃,双肩高耸,宛若锉刀一般的利齿不断张嗬着,赫然是另一头更为庞大的山魈,块头足有丈许高!
粗糙脚掌踩在已经趋于凝固的黑褐色血斑之上,发出一阵粘稠的胶态黏稠声。
大山魈捡起一条断臂放在鼻孔嗅了嗅,丑陋的脸上露出一丝悲伤。
将散落在四周的残肢断臂捡起来,拼合在一起,顿了顿,它又将脚底踩住的一颗眼珠挖出,放在骨架空洞的眼窝处,尸体看上去栩栩如生。
它能从对方同样丑陋的蜡化脸上,看出惊恐,痛苦,以及死前大有不甘。
老山魈站在原地沉默良久,终究化为一条残影朝着密林深处疾驰而去。
宝药山,原名孤山。
整片荒山遍地粘稠,空气中弥漫着致命的毒瘴,终年不见天日。
在荒山深处,是深达万丈的悬天之崖。
挟魂崖的峭壁中央,有一口卧虎洞。
洞内骷髅若岭,骸骨如林。
老山魈在悬崖峭壁之间腾挪攀爬,在洞口停顿了下,随后走了进去。
丑陋的脸上带着熟悉的恐惧,声音沙哑:
“吾王....云绦蚕丝....丢了.....”
回应它的,依旧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许久之后,漆黑的烟雾从洞窟深处疯狂溢出,漆黑的前方突兀出现两条狭长的金色光芒,如两只微眯的眼瞳般缓缓睁开。
大山魈骤然一寒,全身的毛发瞬间齐齐倒竖。
匐跪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
…
宝药山上发现了妖物尸体!
这个消息迅速在坊间传播开来,甚至有说书人趁机编纂出一段神秘侠客持刀怒斩妖魔的故事,引得看客们纷纷拍手叫好。
亲临现场的药农,茶余饭后和没见到的人比划着那猴儿究竟有多大。
许多人听闻后大感惊奇,恨不得亲自去山上见识见识,但一想到是妖物,又冷静下来。
杭州府外出现妖物的消息很快传遍整座城,甚至越传越离谱,本就受疫病困扰的庶黎百姓愈发人心惶惶....这条消息,无疑再次向众人印证了近期有妖物流窜的传闻。
许多商铺富贾也顾不得挑剔,纷纷降低了招贤纳士的要求。
此举大大缓解了江湖武师们的生存问题。
从庶黎百姓,到江湖武师,无不对这位神秘侠客感恩戴德。
期间也有衙门的都监带着兵卒去处理过,但那位大人只是看了一眼,就摇着头离开,只留下一句不许任何人靠近后山。
宝药山的后山是一片瘴气之地,本来就人迹罕至,再加上人人都知道宝药山有妖物出没,更不会主动靠近,基于种种考虑,衙门也就是发了个告示,并没有派捕头与差役时刻严防死守。
事情至此告一段落。
随后,坊间百姓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即将到来的丁评所吸引。
太医司主持的医评,无疑是杭州府第一大盛事,万众瞩目。
医官丁评,万人空巷,同时也是龙蛇混杂,说不定会有什么骚乱发生,近几天衙门的差役也都倾巢而出,昼夜不息的巡街值班,加强戒备。
另一边。
在乾元膏的猛烈攻势下,热度不减反增,口碑彻底在坊间传开,每天排队抢购的人络绎不绝,甚至形成了一套完善的配套产业链,专门给排队的人提供服务,令人大跌眼镜。
几天过去,众多医馆没等来乾元膏热度降低的消息,逐渐有些坐不住了。
尤其是那些专卖外伤药的,坐堂大夫们每天枯坐在店里,眼巴巴望着日渐门可罗雀的长街,思虑再三后,纷纷开始降价折扣,让利于民。
许多给店铺供售药材的药铺,同样也是坐不住了。
上门洽谈合作事宜,都想要给保安堂继续供药。
相比于医馆大夫,他们的眼光更为老辣,一眼就看到了隐藏在其中的商机,眼下保安堂正处于风口浪尖,每天售出的乾元膏数量庞大,如此一来,原材料必然紧缺。
为了解决这迫在眉睫的问题。
他们猜测保安堂定会寻求药铺合作。
许多药铺心急如焚,也想跟着保安堂喝口汤,甚至有几家药铺直接漫天要价,就是吃定了许仙只是个郎中,没有稳定的供药渠道。
在被拒绝后,药铺众人拂袖而去。
但依然每天都有人上门。
这一日黄昏,一名慈仁堂的管事从长街而来。
这是个体形瘦高的男子,样貌看上去尖嘴猴腮,唇边两撇小胡子,属于那种乍一看不像好人,仔细看越看越坏的长相。
他挤过人群,径直朝着保安堂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