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宫禁难肃

听到坐在肩舆上晒太阳的小皇帝要梳理宫中二十四监一厂一卫，刘瑾也顾不得小皇帝发怒了，在獒犬黑豹的呜咽声中，跪伏爬到小皇帝脚下颤声道：

“主子爷噤声！”

听到刘瑾的大不敬之语，朱厚照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问道：

“刘伴伴，你在怕什么？难不成他们还有本事到钟粹宫中害朕？那你刘伴伴是干什么吃的？”

虽说知道宫禁之中危机隐伏，但朱厚照也没想到，宫禁中的危机会把立皇帝刘瑾吓成这样。

“都回避了！主子爷刚刚的话若传出钟粹宫，你们这些奴婢都得死！”

小皇帝的问题，问的刘瑾又是一阵胆突，起身将钟粹宫中近侍斥退之后，他才敢趴伏在肩舆的抬杆上，轻声解释：

“主子爷，这宫中的派系太多，往上数还有英宗朝的宦官宫女，不算主子爷这一朝，五朝的宦官宫女都汇聚在这紫禁城中。

这些人，各有各的派系，各有各的子子孙孙，也各有各的主子、贵人，宫禁之中就没有他们不敢干的事儿呐！”

将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即便现场只有他跟小皇帝两个，刘瑾也没敢说出口。

涉及先帝弘治爷突兀崩逝一案的司设监掌印张瑜，被押在诏狱之中，也只认了以次充好换取宫中药材的小罪。

太医院的一干院判、御医、医士，都在咬着牙死扛，可不是没有原因的。

弘治帝死的蹊跷，宫中但凡是个有眼的就知道，以前的皇后如今的皇太后，不一样也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吗？

整个大明朝，除了太祖、太宗这类凶神恶煞没人敢于谋算之外，宫禁之中又有谁人不会被谋算？

懿文太子朱标，虞怀王朱雄英，仁宗、宣宗、宪宗、先帝，这一个又一个，一个夭亡暴毙也就罢了，一个接着一个，一个连着一个，说是意外，刘瑾是不信的。

宫禁之中，莫说是皇帝、皇太子了，刚刚挺过去势的小宦官，又有几个夭亡的？

如今司礼监中，萧敬老公公七十许了，李荣老公公也七十许了。

两京各处七十岁往上的老太监、老宫女，不下数百，这些人都不死，却独独死了皇帝、皇太子，能说没问题？

“哦……刘伴伴的意思，皇城这个家，朕这个当家的说了不算，你们这些奴婢说了算？”

刘瑾的言语可吓不住如今的朱厚照，瞥了一眼小心翼翼的站皇帝，事涉他这个正德帝的生死存亡，大内宫禁不肃清，那才是真正的自找苦吃。

刘瑾想说皇城这个家，还真不是小皇帝可以做主的，宫禁之中，还有一个太皇太后跟皇太后，可以当家作主的。

但这话刘瑾真是不敢说给小皇帝，一些奴婢皇帝可以杀，杀皇太后、太皇太后，那是万万不成的。

“皇爷，奴婢该死，说了不该说的话。”

“但皇爷想要整肃宫禁，还是要等汪直老公公赴京之后，同时要请出萧敬老公公跟李荣老公公，三人共同坐镇皇城才好。”

“汪直老公公来之前，皇爷还要下旨稳住一厂一卫的缇骑，等宫禁事了方才可用奴婢等整肃一厂一卫的。”

“皇爷说的王岳、宁瑾，这一两日间，也要赶紧处置才好，免得日久生变……”

听了刘瑾的谋划，朱厚照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刘伴伴，如今内廷、外朝的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朕的钟粹宫，朕也知道皇考死的不明不白，正是因为如此，这大内宫禁才不得不肃清一下。”

“王岳、宁瑾，你与李大伴说一声，今夜处置了吧，正好让王岳给萧敬腾出位置。”

“刘伴伴，你也莫急，李大伴终是朕身边的亲近人，自家人还是要一团和气的……”

听了小皇帝的许诺，刘瑾脸上的愁容也没散去，告罪一声之后，他便找来张永、谷大用守着晒太阳的小皇帝，自己却忙叨叨的出了钟粹宫。

朱厚照看了看张永、谷大用腰间新悬的佩刀也不说话，只是偶尔伸手挠一下藏獒黑豹的顶瓜皮，独享属于自己的安闲。

宫内气氛紧张，谷大用、张永二人也是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身旁的小皇帝自幼聪慧，精力放在骑射上还好一些，一旦精力放在宫中就难免鸡飞狗跳了。

朱厚照的安然时光没有享受多久，便被一个有着淡黄寿眉，面容白皙的老太监给打断了，这位老太监也不是自己走来的，而是被两个强壮宦官直接架进了钟粹宫。

“奴婢的小祖宗欸，就不能再忍耐一下了？”

老太监双脚落地，也不管‘愔愔’而吠的大獒犬，直接扑到了朱厚照跟前，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就先上上下下摸了一遍。

有张永、谷大用在，即便藏獒黑豹想咬这老太监，也会被按住脑袋，只因他们都是这位李荣老公公，安排在朱厚照身边的近侍宦官。

“李大伴，不要乱摸，朕不是让你在宫中乘坐肩舆来去吗？怎么还让人架着？”

对刘瑾朱厚照只是习惯，但对面前这位李荣李大伴，记忆之中却满是温情，只因正德小皇帝就是被这位李老公公自小抱大的。

“小祖宗，老奴早就说过，这宫禁之中不能乱说话，刚刚肃清宫禁的话，只怕已经传到皇太后宫中去了，老奴若不来，他们还不知道要怎么欺负小祖宗呢！

谷大用，去御马监调狗卫过来，从现在开始，胆敢在钟粹宫附近窥测的一概打死，即便是妃嫔也一样，若是妃嫔，打死之后喂狗吧，做的干净一些。”

李荣这个老奴，能做钟粹宫的大伴珰，可不是一般人，他手中有先帝弘治爷的密旨，即便打死宫中妃嫔，也就那么回事儿了。

他也是弘治帝安排在正德小皇帝身边的第一保镖，萧敬被逼出司礼监，刘瑾等人能以中旨掌握在京诸军，可都是这位李大珰一手操办的。

但凡正德小皇帝开口，这位司礼监秉笔太监，就没有不敢书写的中旨，李荣的中旨出了，即便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督主王岳，也只有乖乖用印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