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衣冠冢

鲁肃闻言，身形一震，随机跪倒在地，头颅低垂，一言不发，只有泪水悄然滑落在地上。

议事厅内，一时之间，只剩下他颤抖吸气的声音。

半晌，鲁肃才勉强挤出一句：“是，正要禀于主公，公瑾未曾辜负江东！”

孙权见状，便已心中明了。他仰面看向房顶，只觉得喉头哽咽，像卡住巨石一般难以呼吸。

终于，孙权长叹一声：“公瑾未负江东，是天负公瑾矣！”

众人纷纷低声啜泣，张昭手拈长须，眼含泪光，也扮做一副悲痛模样。

鲁肃起身，以衣袖擦拭眼泪，语带苦涩说道：“自从奇袭之战以来，便一直未有公瑾的消息。我派出各路探子前往荆州军营打探，奈何军营防守严密，如铁桶一般，探子们探不到任何消息。”

孙权双目发红，语气无力：“那你是如何得知？”

鲁肃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今日，一名走商前来禀报。这走商本是吴人，两年前外出北上走货，如今方才归来。他在江陵岸边，看到了一座坟丘。那坟丘方向直对建业，坟丘硕大，却无碑文，只立着一杆银枪。他见那银枪眼熟，便与附近的人打探，方知公瑾当日力战，奈何敌众我寡，最终不敌，自刎于魏军船上。”

孙权怒极，一拳拍在桌子上，将茶碗拍碎：“我势与荆州不两立！”

凌统出列，抱拳下跪道：“主公，恳情派我前去为周将军报仇！周将军待我如兄弟，卑职不能见他枉死于不顾！”

“主公，我方探子回报，曹操大军已抵达汉中，想来不日便发兵攻打。”陆逊脸上泪痕犹在，闻听凌统之言当即出列，拱手道，“臣以为这或许是个好时机。”

孙权目光在地图上的汉中位置停留了片刻，沉声道：“汉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汉中十将若要自保，必然要联合起来对抗曹操。”

“主公英明。汉中之战，曹操必将全力以赴，北方战事吃紧，他自然无法分心南顾。”鲁肃哑声道。

孙权眼神微眯，抬手拈须：“若此时我们与益州联手，里应外合，攻打荆州，定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战果。”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他冷声道：“曹植小儿，忙着建城立业，若我们突然发难，他必然措手不及。荆州一破，不仅能给公瑾报仇，更能让我吴境声威大震。”

陆逊点头：“主公，此计甚妙。曹操远在北方，即使得知荆州有难，也难以及时回援。”

孙权站起身，他的目光在厅内众人身上一一扫过：“诸位，此战关系到东吴的未来，也关系到我等能否为公瑾报仇。须务必仔细筹谋，谨慎行事，确保一举收复荆州。”

议事厅内，众人呼吸沉重，彼此对视，微微颔首，他们已经做好了为江东而战的准备。

陆逊再次拱手：“主公，我愿亲自率领大军，与益州联手，共谋荆州。此战，我吴地必将大获全胜。如有差池！我愿效仿公瑾！以死明志！”

“好！好。”孙权点头道：“子敬，此战就由你来指挥。我等你的好消息。”

陆逊领命，孙权神色一正：“慢！”

众人以为有所变故，皆为噤声。

孙权以袖遮面，掩去泪水，沉声道：“明日江岸，为公瑾设衣冠冢一座，正对荆州，要让让公瑾亲眼看着，我等为他报仇之壮举！

“是！”

翌日，江风猎猎，波涛汹涌。

激浪拍岸，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江岸边，东吴大军旌旗招展，万众肃立。

孙权携众将士、谋臣，以及周瑜遗孀小乔与其幼子女，伫立于江畔。

他们身后，东吴的壮士们铠甲闪耀、戈矛林立，放眼望去，宛如一条蜿蜒的巨龙，盘踞在大江之滨。

侍卫们在江岸边挖下了一个深坑，坑旁放着一具棺木，棺木雕琢精细，里面安放着周瑜的衣冠。昔日英姿，今成静物，静静地躺在棺木中。

小乔身着素白丧服，面带轻纱，难掩其倾国之姿。

她步履轻盈，缓缓行至棺木之侧，素手轻抚其上，如同触摸着过往的温柔。连日的期盼与悬念，终在此刻化作了定局。泪珠悄然滚落，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落在棺木上。

孩子们围绕在旁，哭声凄切。

孙权见此情此景，越发悲痛，他双目含泪，紧握双拳，指甲几乎嵌入掌心，却无法平息心中的波澜。

他深深吸气，沉声道：“夫人，汝与公瑾素来情深，今日，吾特赐汝‘江东夫人’之名，以彰汝之贤德，亦为护汝母子一世周全。”

小乔微微欠身行礼，她转头面对棺木，语带颤抖，轻声呢喃，似是向逝去的周瑜倾诉：“夫君，天妒英才，你我竟成永诀。我心如刀绞，痛不欲生。然家中幼子，妾身不能随君而去。妾身在此立誓，必将好好抚育孩儿，让他们承你之志，不负你英雄一世。”

孩子们紧紧依偎在她的身边，脸上的稚气未脱，已是泣不成声。

小乔轻轻抚摸着孩子们的头，眼泪滚落，温声道：“孩儿勿忧，汝父虽逝，其志永存。母当竭尽全力，保你等安康，长成栋梁之才，以继汝父之遗志。”

孙权步前，目光如炬，凝视着那棺木，声音低沉而有力，却带着一丝颤抖：“公瑾，吾之股肱，汝为江东鞠躬尽瘁，今日，汝将安息于此，魂归江水，目睹吾等誓雪此恨，正名于天下。”

孙权高举手臂，目光如电，他的声音在江面上回荡，激励着每一位将士的心：“公瑾虽逝，但其精神不死，其勇烈长存。今日，吾等立誓，必将让我吴地之旗，飘扬于九州之上，让公瑾之名，永刻于青史之中。将士们，拿起你们的武器，杀向荆州，为了公瑾，为了江东，为了我们的荣耀！”

众将士闻言，无不热血沸腾，他们高举手中的武器，齐声呐喊，誓言声响彻云霄，激荡在江面上，如同万马奔腾，势不可挡。

孙权挺立江岸，最后送别道：“公瑾，你的英灵将见证，唯有铁血与胜利，方能慰藉你不朽之志。今日，我孙权誓之，必使汝之威名，如江水之悠悠，永镌吴地史册！”

他挥手发令，侍卫们便将那棺木缓缓沉入土坑之中，泥土随着一铲铲的落下，渐渐将棺木掩埋。

江风猎猎，似在哀悼；江水滔滔，如诉如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