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半晌，许臻想起了东叔放在寨子里的那句名言：来到金汤关，发财不光用炁，也靠脑子和狠劲。
这个时节去，的确不是时候，金甲洞本来就是八品武人才能探索的妖巢。
这时候，他又想起了在野外的那只招财金橘猫。
“可能这就是运气，我在接水上亏损的，也许能从那只猫身上榨回来。”
想到这，许臻眉头一皱，英武的面容上露出一丝不悦，道：“最近是不是有金汤寨的走山人来接水？”
“这价格也太贵了，全被这些蠢狗走山人祸害了，哄抬市价。”
“别别别……少爷！”牙人心里一慌，忙上前来躬身，“走山人都是东叔的人，可不能说他们。”
本来还怀疑眼前的这位是走山人，这一骂肯定就不是了，从没见过自己骂自己傻狗的。
“再说了，这些年要不是有走山人，我们这些边关哪里来一夜暴富的机会，怎么还会被称为黄金地？您说是吧？”
“哼，”许臻不悦的皱起眉头，往价单上指了指，“也就金甲壳价格还算公道，我要两份金甲壳。”
牙人看许臻年轻力壮，个头高挑，身子结实，剑眉星目颇有气度，听语气也是跳脱无畏，像个玩世不恭的世家子弟。
也怕惹了麻烦，忙道：“呃，这个有一点必须跟您提前说明白。”
牙人笑着说：“敢问这位少爷，是用于炼丹还是铸器？”
“铸器。”
“那就还好，这个价格的金甲壳，品质都一般，属下品，会影响成丹品质。”
“最上品的金甲壳，得六十块灵蕴石。”
要命啊。
我果然是穷人……
许臻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却在骂娘了，攒了三个月，不如那些世家子买一个材料的钱。
我走武道，以后需要的丹药、武器、法术、神通，都只会越来越多，这可怎么养得起。
多希望有一位大人物看穿我的脆弱，和我说一声逆子，还不过来叫父。
付完了二十四块灵蕴石，许臻辛苦接水得来的家产去了一大半，换得了两枚手掌大小的甲壳，和倒扣的锅一样，通体金黄，散发流光，其中蕴含的灵气非常浓郁，而且捏上去非常坚硬。
金甲壳，目前可以用来炼丹、铸器。
许臻没多看，收起了甲壳进包袱，然后转身就走，但是他没有离开东集，而是继续在市场上闲逛。
果然，没走多远就发现有人盯梢，二十四块灵蕴石的交易不算小，在东集可能好几天才有一桩，更多的是金银交易，而且牙行里的牙人，一般也会收钱充当眼线。
在金汤关，赚钱不磕碜，什么路子的都有。
许臻逛了一会，找了一家酒馆打尖，他要了个二层楼房的位置，短暂休息，让小二去端酒菜来。
然后就透露了一个消息给小儿：金甲壳要涨价。
“当真？”
小二狐疑的看着他。
“你去帮我打听一下，哪家还有低价的金甲壳，我想抄底。”
小二皱着的眉头马上舒展开来，这不是什么难事，只需要留意一点消息就好，他们本来就善于干这种钻空子的事情，“客官，小的最近忙，走不开。”
“那就给自己放个闲……”说着话，许臻掏了指甲盖大小的一粒金子，送到了他的手心里。
小二立马眉开眼笑，点头哈腰，“行，客官您可请好儿吧。”
目送小二出去，确定附近没有监视。
许臻招出了万物鼎。
把一枚金甲壳丢了进去，然后催动炁燃起火焰。
炉鼎里的火焰越发升腾，金甲壳的表面附着了一层金色的油光，在流转变化。
肉眼可见其中有黑气冒出，伴随着“嗤嗤”的声音，飞出炉鼎消失不见。
但是这个过程，着实非常缓慢。
许臻持续了一个时辰左右。
他的炁已经耗得差不多了，于是停下了【提纯】的炼化。
这时候，和炉鼎相通的信念传来了信息，【金甲壳（中品）】。
许臻满意的收起了炉鼎，将中品的金甲壳放到左边衣袍的包袱里，倒在床榻上睡了一会儿。
落霞关本来不大，东集更是眼线多地盘小。
金甲壳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
经过很多商家分析，他们一致认为是来了走山人，单子上需要金甲壳。
然后红枫商会的那个铺子，牙人被骂了一顿，因为他把仅剩的三枚金甲壳出了两枚，只赚了二十四块灵蕴石，按照以往的经验，有走山人来，说不定还可以赚更多。
到快下午的时候，许臻从小儿那里得到了消息，火速赶往了红枫商会的铺子。
他一进去，牙人就认出了他来，这就是买了金甲壳的公子爷。
所以马上就让人去叫了掌柜，自己则是满脸堆笑的迎上来问询。
“少爷这是还要买些什么吗？今天那金甲壳，小的真是卖亏了……少爷您买下不久，就传来了消息，说有走山人要来买金甲壳。”
“现在价格都在往上翻，您可是赚大了。”
他的话里，不无埋怨。
一般这么说话，都想遇到个大方的少爷，然后出于喜悦赏点银钱。
基本上和许臻期待义父天降差不多的心理。
“我也给你一个赚的机会，要不要？”
许臻微笑着道。
“什么机会？”
“我这里其实还有一枚金甲壳。”
许臻掏出了那枚中品的，和方才买的时候不同，这个金色的色泽，偏向于暗金，要显得更深邃一些。
这牙人马上就瞪大了眼，道：“您是要返卖回来？”
“你们不收吗？”
许臻眨了眨眼，“我只用来铸器，对品质没有要求，这枚中品的，刚好可以出手，我还能再去买别的灵物。”
“收，为什么不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的交谈，从内堂走出来一位穿黑色商服的中年人，八字胡，脸色精明，面带微笑，走到许臻面前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又仔细端详他手中的金甲壳，道：“鄙人，吴予，字通海。按照现在的价格，鄙人可以出二十块灵蕴石。”
“中品的品质，未必能入走山人的眼，所以我只能开价到这里，你卖不卖？”吴予笑容不变的说道。
“再加五块。”许臻还价道。
不能让人看出是急着出手，所以他必须要讨价还价一会儿。
“好，鄙人不介意和公子交个朋友，那就二十五块。”
结果吴予爽快的答应了。
许臻愣了一会儿，交付了钱转身走了。
一来一去，还赚了一块。
……
夕阳快要落下，他买了外伤丹药往回赶路的时候，在小道被两个九品武人截住，忽然明白了吴予掌柜为什么这么爽快。
“朋友，这条路不好走嘛。”
一名武人凶神恶煞，手里提着环刀，臂膀上肌肉虬结、青筋鼓起。
许臻不是第一天来金汤关，这样的场景早就见怪不怪了。
他舒了口气，双手缓慢抱拳，叹道：“走你娘。”
然后陡然身形加速，把身子前倾压得很低，后脚蹬踏弹射出去，在中途踏地的时候又再次加速，二次变速让贼人大惊失色，再反应过来时，当胸就是一刀。
唰一声割开了深可见骨的一道口子，从右边肩头到左腰。
他疼得踉跄后退坐倒在地上，许臻像游鱼一样，回身绕到他身后，一只手抓住脑袋，另一只手持刀抹到喉咙一割，割掉了一条经脉，血汩汩的流。
这个贼人九品武人的修炼，可能全在防御上，浑身硬得吓人，许臻往常和人交手，那一刀都是要把人劈死的，现在还要割脖子，而且都那么艰难。
但是这动作一气呵成，熟练得让人心悸，他那个同伴瞬间就怂了，前进的步伐也止住，后退也不是，前进也不是，就站着有点像发抖。
许臻面露狠色道：“这条路还可以嘛，好走。”
“那公子您且走……”
“我再问下路，”许臻神色冷漠：“你们从哪条路来？”
“云，云归客栈。”
许臻愣了半晌，然后嗤笑了一声。
他以为是吴予的人，没想到是自己打尖暂歇的那个客栈。
“我下次来，再去拜访。”
许臻回了一句，转身离开了，他走的时候不是用走，而是运足了炁快速狂奔。
……
落霞关东集，传言的“走山人”求购金甲壳已经发酵，整个集市热闹得很，每家掌柜、散人，都想办法去抬价，很多假消息也跟着出来。
落霞在狂欢的时候。
走山人许臻已经快到之前和大橘约定的地点了。
路上，他回想了一下，为什么自己放出去的消息这么容易被人相信。
最后得出结论。
入关时的那个士兵，可能也是谁家的眼线，刚好能够利用上。
这就让集市的人相信真的有走山人进入了东集。
“其实我早就算到了这一点，不愧是我。”
许臻暗暗夸赞自己。
夕阳落下，林子里已经黄澄澄的一片了，许臻找了好久，没有发现大橘的身影，林子里的树很高大，树枝可以站人，草丛茂密可以藏人。
橘猫自己不出来，是很难见到的。
但是，这时候许臻却听到了嘈杂的脚步声。
与此同时，他的身后响起了橘猫的声音：“喵呜。”
呜个屁。
许臻回头，看到它躺在不远处，大脸置在一根凸起的树根上，正打呵欠。
“快过来，有奇观。”
大橘尖细的声音传来，许臻依言去到它身边。
他也好奇，是什么奇观。
许臻刚蹲下，橘猫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妖力波动散发出来，罩住了他，将气息所锁在里面，他感觉周围好像静谧了很多，连灵气的流动都变得很轻。
有一种，和周遭融为一处的感觉，他觉得莫名的有安全感。
这大橘的能力，有点意思。
偷鸡摸狗的。
不多时，那些嘈杂的脚步声慢慢走近，许臻见到一队武人压着一些衣衫褴褛的男子，往林子外走，那些被押着的人，大多眼神空洞、魂不守舍。
有的人，目露恐惧，眼神颤动。
也有的在咬着下唇想喊，但是不敢喊出来。
这时候，忽然有一个人挣开了铁链想跑，结果被旁边的武人追上就是一刀，直接倒在了血泊里，看到这一幕，其他的人根本不敢有任何异动。
这是要干什么？
许臻凝神屏息，心中发出疑问，他到金汤关这么久，从来没见过这些人，看那些武人的装束，好像是金汤关城军中的人，不是金汤寨。
个个都有行伍肃杀之气，和行走的那些武人截然不同。
这些人，面相肉眼可见的冷漠。
许臻心中正有疑问时，这些武人将排好站在悬崖边上的人往前一推。
三十几人，先后落了下去，直到此刻，才敢痛快的叫出声来。
惊飞了林子里无数的飞鸟。
做完这些，为首那人拍拍手往下看了一眼，转身离去了。
等他们走远。
许臻才从草丛里蹿出来，直奔到崖边去看，山崖的下面，他记得就像是一个饭碗形状。
可是……今日早晨我来看时，底下并没有尸体，除了山缝里面有妖气之外，就是一片荒凉的山谷而已！
许臻心想道。
当他凑到崖边的这一刻。
心里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陡然捏了一下！以至于片刻的窒息感，如同潮水般袭来。
在山谷之中，从山缝、地缝、山洞里面，忽然钻出来了密密麻麻的蛇，这些蛇阴湿滑腻，彼此相贴、紧然交错，身上的蛇鳞眼色各异，就像是彩带在地上扭动。
看得许臻瞬间头皮发麻。
短短几个呼吸，整个山谷之间，妖气冲天。
那些落下山谷的人，被巨蛇缠绕、撕咬、吞噬，很快就没了声音，而在许臻耳边充斥的，只是此起彼伏的“嘶嘶”声，好像水潮的鸣叫。
这种摄人心魄的嘶鸣，在一刻钟左右，才逐渐褪去，蛇潮褪去的时候，好像湖水流入地缝里，露出湖底的面貌，只剩下干净的黄土和泥泞。
后来回到寨子，许臻去问了王胖子才知道，这个谷，叫虿盆谷。
是金汤关的衙署，用来惩罚罪犯的地方，同时也是一条五品女王蛇妖的老巢。
那些罪犯，许臻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罪恶滔天，但是他亲眼看到这些人，被金汤关吞掉了。
……
金汤寨，六层楼。
“这么快，他就回来交付了？”
东叔似笑非笑的问道。
“不错，我们的人，还在金甲洞附近等候，但他根本没去金甲洞。”
王胖子显然高兴了不少，因为他为数不多的这位朋友，果然很猾，没有轻易的被人弄死在半道上。
“把他带到六层楼。”
“是。”王胖子躬身行礼，他看不出东叔的喜怒，所以刚放下去的心，又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