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返回客栈的路上，路过一户人家，李穆心中一动。
正是午饭时间，这户人家里传来一阵扑鼻的异香，勾得人食指大动。
李穆敲门：“小生是路过的旅人，你家的饭菜着实太香，可否行个方便？”
开门的是个干巴老头，身后做饭的是个粗壮妇人，可能是老头的儿媳妇吧，老头的儿子应该是下地干活去了。
“去去去，哪来的叫花子装体面人，我自己家都不够吃。”老头不耐烦地驱赶着李穆。
“我买总可以吧？”
“不卖不卖！”
“二钱银子也不卖？”
老头驱赶的动作一僵。
极天的世界中，一两黄金能换十两白银，一两白银能换一千文钱，二钱银子就是两百文，普通农户家庭两三天的伙食了。
做饭的妇人明显动心，也看出了老头的尴尬，搭腔道：“公爹，我今天做的多，不妨事。”
老头得了台阶，转身背着手：“进来吧！”
李穆待要进屋，妇人又拦住了他，摊开一只手在他面前，意思很明显了。
放上二钱银子，李穆进屋落座。
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农家饭菜，炖山菜、稀米粥、一碟腌菜、两个馒头。
不等李穆动筷，妇人先拿起一个馒头，又把另一个塞给老头，状似不好意思地笑道：“馒头没准备多的。”
这个李穆倒是可以理解，自己是不告上门的客人，没准备自己的干粮正常，李穆本来也不是为了蹭饭。
他的目标是桌上那锅炖山菜。
普普通通的山间野菜乱炖，撒了一把自家地里的葱韭，连点油星都没有，偏偏散发着引人垂涎的香气。
李穆尝了两口，确定自己的目标没错，问道：“不知是我饿了，还是老丈有什么秘方，这普通的炖菜像是包含了百种滋味，我走过那么多地方，还从未尝过如此美味！”
“那是自然！我们家……”
“咳咳！”
妇人正待炫耀，老头干咳两声打断，妇人自知失言，找补道：“客人是饿了，就是寻常野菜。”
老头哼了一声，不理李穆，掰碎馒头蘸着菜汤，美滋滋地吃着。
李穆笑笑，不再言语，低头吃饭。
三个人很快吃了个碗底朝天，李穆此时才装作意犹未尽的样子，再次试探：“实在是难得的美味，不好意思，小生还未吃饱，能否再做一份？哦，我愿再出二钱银子。”
老头和妇人对视一眼，点点头，妇人去灶台再炖一锅，还特意给李穆和老头各倒了一碗水。
那意思是让老头和李穆聊聊，拖住李穆。
老头会意，可是他哪有什么见识能陪着李穆聊的，倒是李穆，这方世界的奇景他不知听闻过多少，主动拉着老头聊天。
一会儿是南疆妖蛮十部，人为蛇骑的蛇奴、一顿生啖百人的象妖；一会儿是越过西荒，极西之地的佛国，高耸入云的佛塔、流淌着黄金和碧玉的河流。
听得老头一愣一愣。
说到兴头，一阵异香从灶台那边传来。
不等老头反应，说了半句的李穆，一个箭步到了灶台，对刚刚把一块石头扔进锅里的妇人问道：“大嫂，你刚刚扔进去的是什么？”
眼看遮瞒不过，跟过来的老头，干脆耍横：“关你屁事！”
李穆也不着恼，放下二钱银子：“那关不关银子事呢？”
老头咽了口唾沫，伸手想去拿银子，嘴上说着：“至少得二……五两银子！”
李穆抬手拦住老头，笑着点头，像个冤种一样，收回那二钱银子，又放下一锭五两的：“五两就五两。”
然而接下去一句话却让老头和妇人面色大变：“不过我对你锅里的百味石没什么兴趣，我这五两买的是，你在哪里找到的百味石。”
镇定下来的老头，眼珠一转，狡黠地说道：“那可不是五两的价钱了，至少得……五十两！”
李穆压根不理他，抓起银锭，转身就走。
那锭五两的银元宝，可能是老头这辈子第一次见到。
眨眼间，没了！
“唉唉唉，别走啊，”老头一把扯住李穆袖子，“五两就五两！”
李穆回身，带着笑意：“啊？我说过五两吗？我记得是四两。”
老头顿时急了：“你怎么能这样呢？刚刚明明说好的五两……”
“三两。”
“好好好，三两！三两就三两！”老头赶紧应下。
“关谁屁事呢？”
“是我嘴贱，是我嘴贱。”老头涎着脸，拍了自己嘴巴两下。
三两银子顶他们家一个月的口粮了，还是吃得比较好那种。
至于百味石，不过是老头偶然发现，馋酒没菜时突发奇想用石头佐酒，不曾想竟有奇妙滋味。
这石头煮过几次味道就会越来越淡，老头隔三差五就去捡几颗，确实是个稀奇玩意儿，但没觉得多么珍贵，哪有银子来得实在。
李穆拿出三两碎银，临到递给老头，又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说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别耍花样。”
老头满眼都是银子，哪听得进李穆的话，只是点头，验过银子，轮到交待发现百味石的地点，眼珠子又是一转，说道：“我这石头是从河边寻来，落云河，往上游走……”
李穆轻叹了口气，低声自语：“唉，果然。”
“什么？”老头一怔。
李穆擒住老头手腕，作势要拿回银子，老头立马急了：“诶！别！别！我老糊涂了，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不是河边，是城外有条山沟，出城往北走……”
李穆又问了很多细节，才满意地松开手，摇摇头离开了农家。
一切一如前世。
讲价，耍赖，诓骗。
李穆知道百味石在哪，但那是游戏中，现在是真实的世界，比游戏中大了不知多少倍，他不敢确定自己一定还能找到那里。
他愿意掏三两四钱银子，是为了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也省去自己盲目寻找的时间。
百味石正是弈棋老人任务所需的石头之一。
准确来说，不是百味石，而是生长百味石的地方，会有一块味母，味母才是任务目标。
走出院门，李穆叹了口气：“给你机会，你不珍惜，那就看你命够不够硬了。”
俄而又轻笑一声，自语道：“其实感觉当个邪派妖人，好像也不赖？”
农舍中，老头和妇人一脸狂喜地反复擦拭着银子，在他们看不到的角落，一块青铜阵盘散发着蒙蒙的黯淡光华，并渐渐彻底晦暗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