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既如此，都别活……

“发生了什么？

老不死的怎么忽然下界？又怎么把事情捅了出来？

难道叶苏还没死？

不，这怎么可能……

下界的小辈都是干什么吃的，连个凡人也杀不死。

该死，都该死啊！”

一个个念头疑惑，犹如烟花般自心湖中升起，继而爆炸。

吴昊顿时慌了神，喉咙狂涌，下意识揪住衣袖，眼神飘忽。

宁秋语见他如此，脸色越发的痛苦。

她紧抿着嘴唇踉跄后退，眼泪好似断线的珠帘，滴答坠地。

她摇着头：“你怎能如此，怎会如此？”

“若不是他，五千年前我们便在那场大劫之下陨落了，他是英雄……”

“更是恩人啊！”

“这么些年……他每天都躲着我们，偷偷刨开胸膛，取心头血。”

“禁地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染过他的血啊！”

“可他呢，害怕看见我们担心他，天天装作个没事人，还说什么灵泉……能够修复他的伤疤。”

“他不疼……”

“可他是人啊，不是木头，他怎么不会疼？”

“我在下界那会儿，偷偷看见过，他脸都疼白了，整个人都在颤抖，他怎么不会疼？”

“大师兄，你怎能抛弃他，你们怎能抛弃他。”

“他默默守了我们这么久……”

“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把他驱逐出宗门，他会有多难过吗？”

“他一个人在下界，朋友、师兄弟飞升的飞升，死的死，熟悉的风景也都不在了，他会有多痛苦。”

“有多痛苦……”

吴昊低着头，紧握着拳，咀嚼肌绷得犹如战鼓，整个身子微微发颤。

最后他还是开了口，沙哑道：“可我不想……他拖累你啊。”

“你在下界时，为了多陪他，不惜自斩修为足足九次，致使根骨受损。”

“飞升上界八百年了，不去修复根骨也不好好修行，天天拜访这个拜访那个，探索各种各样的秘境，八百年了也还是一个飞升境的修为，甚至于……”

“仙骨的损失几乎已经不可逆了！”

“而他……已经废了啊，终身难以成仙，我若不如此行事，终有一日，你会从仙界跌境坠落凡尘。”

“终生难以成仙啊，小师妹……”

“够了！”宁秋语擦去眼泪，冷冷望着吴昊，“即便不能成仙，即便永坠轮回那又怎样？”

“总好过你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小师妹，你……”

宁秋语不再多言，看都不看吴昊一眼，一拂长袖，飘飘然朝着殿外飞去。

她没有告诉吴昊自己要去何方，也没有撂下什么狠话，说要与仙界、与宗门、与吴昊一刀两断，从此山水不相逢。

但吴昊知道她要去哪儿，也知道……

他和他的小师妹，再也没了以后。

无论谁来了，她都大抵会拼着仙躯不要，毅然下界。

她……

回不来了。

再也回不来了。

吴昊捂住胸口，仰头望着这座几乎是自己亲手搭建的大殿，望着那些寓意美好的图腾。

望着大梁之上萦绕的秋风，望着枫叶，跪倒在地，悲戚大哭。

“叶苏，叶苏，叶苏……”

“为什么，为什么？”

“你已经废了，已经永生不得登临仙界了，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就不能成全我？”

“我们，难道不是师兄弟吗？”

良久良久，他缓缓抬起头，眼神凶狠而又疯狂。

“既如此，都别活，都别好过！”

轰！

飞升之上，天仙圆满，近乎金仙境的气息骤然爆开。

整座大殿轰然倒塌。

那一缕缕截取自人间的秋风，顷刻间被仙灵之气同化。

周遭仙人纷纷出关，横移至此地，脸色顿时一变。

“是吴昊长老的住所，怎么回事，难道是紫荆宫的人打过来了？”

“不可能，虽然我等与紫荆宫仙人有恩怨，但也不至于上门掀翻宫殿。”

“若真是他们干的，这不就是要开战吗？”

“他们没这么傻，祖师爷可还在的呢，他可是和几位帝境都有交集呢，除非紫荆宫想被灭门……”

“都别说了，快快施救，吴昊长老可还在里面呢！”

这时，吴昊自废墟中缓缓走出，面无表情。

周遭仙人愣了愣，连忙上前追问：“吴长老，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紫荆宫的？”

“咱要全面开战了吗？”

吴昊淡淡哦了一声：“哦，并没有，只不过是修炼秘法出了点问题而已。”

“既然你们来了，那修缮的事宜便交给你们了。”

“哦，好……”某位仙人张口便应下。

“那你呢？”

“我？”吴昊仰头深深看向远方，眼神深邃，“我有要事要去做，做完后下界一趟。”

说罢，吴昊心念一动，身形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他便出现在距离天枢宫极远的东海之上，幽幽看着那片位于仙山之上的宫阙，低声喃喃。

“紫荆宫么，也好。”

他将天仙境圆满的气息毫无保留的释放。

铛，铛，铛！

急迫的钟声回荡四周，密密麻麻的身影冲上天际。

“放肆！”

“不知死活！”

“你真当我紫荆宫怕你？”

吴昊满脸平静，淡然朝着众仙传音。

于是这一日，天枢宫吴昊，悄然走进紫荆宫。

也是这一日，七位飞升境仙人在一位天仙境的率领下，压制修为遁入人间。

……

……

人间，青霞洲。

脸色苍白，气息忽高忽低的宁秋语，在距离宗门最近的凡人国度里走走停停。

前一刻她可能还在高山上望着炊烟渺渺。

下一瞬就可能出现在了某个人来人往的城池，然后就又站在某个停满船舶的渡口。

从正午烈日，到日头西斜，再到朝阳来临。

宁秋语坐在某个不起眼的高楼之上，铺开神念，将这座城池的所有人看在眼里，一一分辨。

“小师兄，你在哪儿……”

“你会去哪儿？”

嘎吱——

紧闭了一夜的城门徐徐打开，城外等候多时的凡人，悠悠入城。

一头老牛，拉着满满一车的木柴，脖颈下的铃铛随着步伐轻轻摇晃。

叮叮当，叮叮当……

宁秋语下意识朝着城门望来，秀眉一挑。

“咦？这人好生奇怪，明明人就在那儿，怎么用神念看不见他？”

“难道他也是仙人？也不太像啊……”

“奇怪奇怪！”

“罢了，关我甚事，还是去下个城池找找看吧！”

摇了摇头，她从高楼上起身，身形一晃，冲着下一个城池而去。

但是下一刻，她又在空中兜了个圈子，落入这座不起眼的小城，在某条小巷弄里，施展个易容术，敛去容颜，换上一身干练整洁的劲装，嘟囔着嘴。

“还是去看看吧，屏蔽神念，这可不是凡人能做到的。”

“万一有什么秘方或者秘宝，万一……”

“万一小师兄也用了这方法，那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