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里？(你醒了)”
“呃(嗯)……”
两人相顾无言。
半晌后，还是宁云清先行开口说道：
“我原本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那场战斗，你伤得很严重，不止真气耗尽，全身上下经脉骨骼断了个七七八八。”
“但真没想到，你的生命力居然如此顽强！”
陈宣听他这么说，也是皱了皱眉，下意识查看起自己的身体来。
经脉没有问题，真气无比充沛，全身上下都好端端的，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嗯？”
他终于发现了不对的地方，猛然间大吃了一惊。
【灵蕴五千，道髓九万】
这么会这么多？
他明明记得，斩杀王釜后，这两样东西，都只有现在的一半。
再一仔细翻阅信息，那密密麻麻的文字提示，令得陈宣颇有些动容。
这些灵蕴道髓，竟全是转化丹药与各种珍贵天材地宝而来，光是不重复的，便有二十八种之多。
宁云清为了给自己疗伤，究竟耗费了多少资源？
他根本无法想象。
因为上面的许多东西，别说见过，他连听都没听过。
不过根据转化的灵蕴道髓，却是能够管中窥豹，大概估量它们的价值。
凡事能够转化五百灵蕴，三千道髓以上的东西，以普通培元丹的价值来说，少说也值五百两银子，且有价无市。
“怎么了？”
见陈宣面色有异，宁云清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我昏睡了多久？”
他不可能告诉对方，自己所知道的那些信息，只能将这份情义记在心下。
说句不好听的，宁云清其实没有必要救他，即便再如何看中一个人，若以两者之间的关系论处，不过是等价交换罢了。
当时经脉尽断，只剩一口气的自己，恐怕在外人眼中，已然是废人一个，别说能不能救活，就算救活了，修为境界也不一定能够恢复如初。
那么到时候的自己，对于侯府，还有多少利用价值呢？
设身处地的去想，哪怕换成是他，要付出那等昂贵代价去救活一个人，恐怕也得掂量掂量究竟值不值。
但宁云清却做出了超乎想象的选择。
以客观的角度去评价，他似乎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上位者。
价值上万，甚至几万两银子的东西，就这样耗费在自己身上。
侯府一年才能有多少收入？
他似乎听吴管事说过，丹阳侯府最大的银钱来源，是侯爷名下的产业，其次是漓州城十分之一的税收。
两者加起来，也不过两万两，扣去用度之后，结余大概在五千两银子左右。
也就是说，为了救自己，宁云清耗费了侯府大约六年才能够积攒下来的等额钱财。
最重要的是，自己醒来之后，他只是有些意外，至于代价云云之类的事情，对方连提都没提。
宁云清脸上满是疲累，但仍是笑着回应道：
“你昏睡了足足三天四夜。”
“现在感觉如何？”
“我很好！”，陈宣伸出手，掌心之中，一道金印缓缓旋转。
他的真气远比之前还要凝练浑厚得多，不止境界彻底稳固下来，对真气的掌控程度，也再度提升了一个台阶。
宁云清颇为感叹。
“你的实力进境速度，真让人感到震撼。”
“犹记得半月之前，你还是个普通人，现在却已经来到筑基中期，甚至还刚刚战胜了一位处于筑基巅峰的修炼者。”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才是那个转世的仙人！”
陈宣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炼气筑基，实在没什么门槛，若能悟道，即便普通人亦能跨越关山。”
“真正难的在后头，量产方能引起质变，必须要一步一个脚印的去累积。”
宁云清莞尔一笑。
“差点忘了，你是个悟道天才，不过你说的倒是实话。”
“多少人穷尽毕生，方能将自己全身修为凝结成一粒金丹？”
“天赋根骨，悟性与恒心，乃至各种资源的累加，才能造就一位大能者。”
“踏入三境，乃是无数人的梦想。”
陈宣点头赞同。
炼气境修士，能活一百四五十年光阴。
筑基境修士，若无灾无难，能活二百余年。
至于结丹境的大修，随随便便就能活个五百年以上。
可惜天有定数，若求道长生如此简单，那当今天下，岂不全被老怪物们占满了。
修道者不事生产，天地也容纳不了那么多生灵，对于世界而言，修炼者便仿佛是吸血虫一般的存在。
量劫也因此产生。
而为了度过劫难，修炼者们想尽办法掠夺资源，提升实力境界，这反过来又促成一个个修炼文明，乃至凡俗世界的消亡。
无病无灾，怎么可能？
一旦踏上这条修行路，你便会发现，道路两旁铺就的，俱是前人的森森白骨。
“那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陈宣问了个很天真的问题。
人年幼之时，大多会有梦想，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心智逐渐成熟，并认清现实之后，梦想十之八九随之消散。
宁云清的梦想，肯定不会是长生。
陈宣从他的口中，听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没错，正是“复仇”。
“首先是清源观，当年杀害我娘的凶手，我一定要他死。”
“然后是那些“道貌岸然”，真正推动此事的正道魁首们，因为一则谶语，便使人家破人亡，还要整个漓州一同陪葬。”
“他们和林家父子，徐嵬王釜等人，不过一丘之貉罢了，有何区别？”
“你说他们该不该死？”
宁云清无比愤恨，眼中的杀意几乎快要化为实质。
陈宣点点头。
他也曾说过，对方遭受的苦难，要比自己多多了。
起码不论前世今生，他陈宣的父母爹娘，都并未遭人所害而罹难。
但是复仇本身，也需要提升实力。
“清源观那名凶手，以及你说的正道魁首们，是何等实力境界？”
“化神，炼虚！”
宁云清毫无波澜的说道。
陈宣默默盘算着。
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乘。
这样一看，宁云清的敌人，最厉害者，也不过五境六境。
自己要多久才能到达那等境界呢？
三五年恐怕不行，毕竟后面的境界，的确需要时间去积累。
十万灵蕴，到现在收集了不过堪堪八千之数，越到后面越是难得。
因为陈宣发现，炼化相同的东西，能够得到的灵蕴数量，也越来越少了。
就和抄书悟道汲取道髓一样。
他相信宁云清的修炼速度，是比不上自己的，如果对方要手刃仇人，岂不是至少要个三五十年，甚至更久！
当然，这样一看，的确是有些漫长了。
换成自己，至少能够缩短半数的时间，前提是，他能够扫除前方的一些障碍，并成功度过所有危机。
这种事情，除了策略手段之外，还得看运气。
陈宣的反应落在宁云清眼中，后者不由哂笑。
“怎么，怕了？”
“如果你实在不想帮我，现在退出……也来不及了！”
“有好消息与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陈宣瞥了他一眼。
“我以为是什么大乘期的老怪物，只是向小小的化神境与炼虚境复仇，便成为了你的毕生夙愿，不如问问我的梦想是什么？”
宁云清难得见到陈宣如此“自大”的一面，当即也是略微失神，喃喃道：
“你的梦想是什么？”
“当然是得道飞升，成就仙人位果，再找一名道侣，从此以后逍遥天地。”
“呵呵，这梦想与侯府的宁大宁二也差不多。”，宁云清一脸无奈。
成仙二字说得简单，哪有那么容易。
“对了，你方才说，好消息和坏消息是什么意思？”
陈宣无视了宁云清的白眼，开口问道。
后者面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再无一丝戏谑之意。
“天机阁再出预言，红尘量劫，至多还有百年便要降下。”
“九州八荒，三川四海，各家势力都有了大动作，首先便是我大应朝的人族修炼者宗派。”
“一些大能者打开隐藏山门的大阵，重新回归古界，其中六方宗门，已经派出门人奔赴各州县广招青年俊彦，顺道攫取资源。”
“与此同时，天地间的灵气潮汐迸发，各地均有天材宝药出世，甚至不少全新的上古遗址，宗门秘境，也重现世间。”
“混乱，将很快席卷整个凡俗界，这对于我们来说，是好消息。”
“因为漓州，由于当年之事，已经变相拱手让于妖族，所以六家上宗，没有一家来此。”
“我们可以趁着妖族尚未发难之前，尽可能的提升实力。”
陈宣有些吃惊，但整体还属于能够接受的范围。
“那么坏消息呢？”
宁云清接着说道：
“林少海，徐嵬，王釜三人身死，清源观伸向漓州的爪掌，被你斩去了一半。”
“侯府在这些事件中推波助澜，不可能没走漏一点儿风声。”
“岷山上主事者，对侯府已经起了疑心，我的身份暴露，是迟早的事情。”
“另外，他们已经知道了你的存在，已经向外界诸多宗门势力，发起了悬赏令。”
“会有越来越多修炼者，前来漓州寻你，侯府也会迎来许多麻烦。”
“到时候，我能够帮上忙的，会尽量帮忙，一旦自顾不暇，许多困难，就需要你自行面对了。”
宁云清神色无比诚恳，陈宣也知道他说的乃是实在话。
“怪不得你说我现在退出也来不及，哪怕他们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如今咱俩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没错！”
“那些人什么时候来？”
“消息是昨日收到的，据我所知，有些人应该已经在途中了，快的话，兴许明天就能赶到漓州。”
“不过第一批人里，你需要注意的人不多，谢禹算一个！”
“他是谁？很厉害么？”
陈宣好奇问道。
宁云清点点头。
“谢禹出身河内谢家，其母与通鹤真人，乃是兄妹，其父为大应威武伯，实力不逊于我父亲。”
“他也是河内一带最有天赋的年轻修炼者，号称三境之下无敌。”
“此番也是应了其母的要求，前来漓州，准备取你性命，为通鹤真人的弟子报仇。”
陈宣脸上泛起一抹冷笑，下意识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
“三境之下无敌，也就是没到三境咯？”
“他这样的人，身上一定有不少好宝贝吧？”
宁云清眉头微蹙。
“谢禹和寻常修炼者，的确不同，你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他总觉得，现在的陈宣，似乎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总觉得这家伙变得“狂妄”了许多，莫非是与王釜一战之后，令得他彻底有了自信？
“谢谢你的提醒，我没有掉以轻心，一定会好好准备的，侯府有关于谢禹的过往信息，你让人摘抄一份给我吧！”
陈宣笑了笑，面色恢复如常。
宁云清松了口气，点点头。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父亲便是如此，他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极少去冒风险，所以当年才有“长胜将军”的名头。”
“你之前总爱冒险，这样不好，修行之人，当懂得趋吉避凶。”
说到这里，宁云清忽然盯着他，郑重其事的交待。
“我要做的事情，很难很难，如果没有他人的帮助，也许终我一生，也看不到成功的苗头。”
“所以我希望，你能够一直活着，起码……”
“起码不要死在我的前头。”
陈宣也适时望了过去。
但很快，他又是将目光移开，尽管他知道丹阳侯唯一的子嗣，当年那个被断言为“仙人转世”的婴孩，是一名女婴。
或者说，面前的宁小侯爷，其实便是那几夜间，与自己相坐而谈的蒙面女子。
但此刻被一个“男人”如此含情脉脉的盯着，他仍旧感觉有些恶寒。
“当宁云清就不要时常真情流露。”
“否则容易露出破绽，更重要的是坏了名声。”
“譬如现在，若是被人看去，丹阳侯府的小侯爷，有龙阳之好的谣言，又会传遍漓州的大街小巷了！”
陈宣老神在在的打趣道。
宁云清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抓起桌上的茶壶便砸向前者。
“你这家伙，谁看得上？”
后者猝不及防之下，额头顿时被砸了大包。
“哎哟！”
痛呼声响彻房间，待陈宣再度望去，屋内哪还有宁云清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