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文体活动中心
- 第一辩手7:辩论王牌
- 星罗
- 10190字
- 2024-09-13 15:35:14
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想起这段往事了,因为它在我心中没有太多地位。我记忆犹新的是去年辩才杯辩论赛,我们王牌辩论队竟真的如愿以偿夺冠,当时瞬间就把前年被偷钱没看成决赛连回来的路费都要问人借的惨痛经历给淡忘了。现在的我不得不重新回忆起那年的往事,但不管怎么努力回想,能记起来的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片段而已。
来到广州已有几天。这几天我都在被那堆身穿制服的家伙们当成案件的重要当事人问来问去,他们硬是让我把当时的所见所闻全部详细勾勒出来,包括每一句对话、每一个细节、甚至每一个路人甲。他们口口声声说只要我的嫌疑能够洗清,那也不用再追究下去,这案子就这样过了。可他们总是揪着我回答里的细节和矛盾不放,一个劲地刨根问底,我说我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我又不是电子计算机!
搞得我这几天都没睡个安稳觉,连做梦也是当年的场景和一堆萦绕在耳边的官方询问,那些繁杂的问题和我回忆的画面完全无法达成一致。于是我早早地醒了,天气似乎不错,广州除了空气质量差外,回暖速度还是很令人喜欢的。
我被安排住在天河高级中学的宿舍里,一个人住。爸妈也来看过我,给我送过东西,但没两天就被人用“这孩子问题不大,问多一些案情就放他回家”的理由劝走了。我当然问题不大,我当时连发生了案件都不知道。我洗洗刷刷,刚想打电话给这些天一直帮助、照顾我的赖晓玮,赖晓玮就推门而入了。
“小叶,有人找你。”
“条子吗?他们烦不烦啊……”
他们不烦我还烦呢,真不知道他们想从我嘴里挖出什么。怀疑我是事故的责任人?有必要吗?我都不认识什么陈展荣,就算真有责任也是极其间接的。赖晓玮的解释让我比较满意,她说他们不仅要确认我没有责任,还要确认与我同行的另外三人也没有责任才行。否则我不是被告就是重要证人,身份十分敏感。
“不是条子。”赖晓玮露出和她往常一样的笑容,“不如你……接着猜?”
“天琳!?”
“不是,是男的。”
“不要告诉我是王昊轩。”
“是你们学校的男的啦!”赖晓玮说,“他还带着一个女的。”
那还能有谁?90%是崔隽带着小蓝,9%是冬冬带着夕夕,1%是其它。虽然夕夕是男的,但我觉得以赖晓玮的智商也会把她误认成女孩。最大的可能性还是崔隽,他和小蓝应该是由天琳指派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在法律上帮到我的吧。
赖晓玮也是天琳打电话通知她我被遣送到广州的,她对我挺热情。不过另一个人对我就十分冷淡,就是那个天河高级中学学生会长,兼任王牌庭辩队天河高级中学分部队长的家伙,名字好像是王昊轩。我来广州这么几天总共才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在学校的走道里碰巧遇到,另一次是在学校的男厕里碰巧遇到,第二次他还没发现我。
一个分队队长见了主队长居然目中无人,简直是大逆不道。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就想用更高傲的眼神把他比下去,可他还是那一副视而不见的态度,仿佛在说:庭辩队里你是队长,学校里我是会长,你来广州是被遣送来的,说好听点是当事人,说难听点是被审的疑犯,不要自以为是了。我被赖晓玮带去宿舍门口找来见我的人,真希望别再给我碰上他。
这几天我从赖晓玮口中了解了天河高级中学校园法庭的状况。这是一所在寒假期间组织起来的校园法庭,是天琳他们在放假时把认识的旧同学旧老师拉到学校来一同参与设计建立,各方面还不太成熟完善的法庭。不过它基本的设施机构都有,包括校园法庭场地,校园法庭办公室,校园法庭审判团,以及评议会通过的校园法庭规章制度。
天河高级中学校园法庭成立后,学校原本散乱的校风有了改善的倾向。不是因为校园法庭的威严或受理了几个案子,而是因为它成功地转移了学生们的注意力。许多不务正业的学生也开始关注校园法庭,怕都是为了南方政法大学的保送名额。
但据说这所法庭并没有给那些学生太多保送的机会,因为天河高级中学只有一支庭辩队,那就是我们的王牌庭辩队分部;分部里头又只有一名辩手,那就是我们最古怪的主辩王昊轩。至于他为什么不招收其他队员,这个问题用肚脐眼想都知道,肯定是每个申请入队的朋友都被他用锄大D打得输光光。
也就是说,除了校园法庭办公室和审判团的人外,其他人员无法参与校园法庭工作,顶多也只是起起诉作作证,压根没机会。就算是起诉也没几个,王昊轩随随便便就把其他庭辩队给辩赢,肯定又没遵守法庭规则。我想说这样的校园法庭到底有什么用啊!
宿舍的大门是一层牢牢关闭的铁栅栏,如果没有车辆出入的话,人们只能从传达室看守的小门进入。我们下楼接近门口,老远见到看门的人和看我的人在大门口吵吵嚷嚷,听他们的声音和口吻,怎么都觉得那两人中不可能包含崔隽。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管我是什么人?我给你钱,你让我进去住,又不欠你房费!”
“你是哪个学校的?叫什么名字?”
“我是云起市实验中学的,你可以叫我娅咪娅咪!”
这家伙……
这家伙怎么来了啊!我居然碰上了那极不可能的1%!
他来了倒不要紧,重点是他怎么可能还带着一个女生!?
“斯文?陈心语!?”
“叶子!”
斯文见了我,连忙放下他大包小包的行李冲到铁栅栏面前一个劲猛摇,那表情就像愤怒的小鸟:“叶子你真的被抓进去了!?别害怕,我们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怎么说得我好像被抓进监狱了似的……这里只是宿舍而已。
“叶子你快跟那看门的警察叔叔说说,他不让我进去跟你住!”
你干嘛进来跟我住!?
“保护你的菊花啊!”
有你在我才危险吧!还有,陈心语怎么也来了?难不成她也要来跟我住?
我见陈心语仍然忧郁着,好像从那天上台作证以来她就变成这样了。在我成为案件重要当事人之后,她看我的目光也和以前大不一样,似乎是一种半带希望又半带不希望的眼神。
她告诉我,她这次来广州是为了看看案子有没有进展,顺便看看我有没有被冤枉。比起我们的嫌疑,她愿意相信我们不是陈展荣的事故责任人,就算有责任,也不会是那种“直接把陈展荣推下去”的责任。我让她放心,我以我的观音菩萨脸保证脑子里绝对没有推倒陈展荣的记忆。我也感谢她的信任和关心,但她为什么要跟斯文一起来啊!?
陈心语笑了,有点强颜欢笑的意味。她说:“从那场庭审过后斯文就没再见到你了,谁要你那么快被送到广州的。一听说你被送到广州,他就一个劲吵着要来。他比你们队里那些辩友都着急。”
我感动得泪流满面。斯文啊斯文,你才是我最好的兄弟!
“所以我们就趁着新漫展的期间过来一趟。我预定了几套瓶○和纶○的同人本,他想找上次那个裁缝给他做衣服,连布料都带来了。”
同时斯文笑嘻嘻地捡起他手里的包包,拍了拍亮给我看。
尼玛……
我白感动了啊!你们来这里不过是逛漫展而已吧!顺便才来看我的吧!!我就知道你们没可能比我的辩友们更有良心!!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二次元生物不是什么好鸟!!天琳呢?崔隽呢?苏可呢?你们瞧瞧他们什么态度啊!
“天琳这几天好像天天和赵扬帆打牌,崔隽和小蓝也没什么动作。”
“苏可她们也陪着一起锄大D喝茶。”斯文托腮说,“只有大嘴巴和那个足球队队长经常把这件事挂在嘴边。”
看吧,我就知道欧阳有良心!
“因为过几天省赛就要开赛了,他们也要过来比。”
什么嘛!
就是说他们一点都没把我的事放在心上,还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呢?我是不会相信的,至少他们上网打锄大D的时候一定会试着叫我。斯文问我这两天有没有上官网看,我们这个案子已经在网友中被炒得沸沸扬扬。那天赵扬帆利用大家的瞩目,成功地让省评议会长董承晖吃了一个大憋,现在全体学生都在对评议会内部发出质疑和声讨。
有人猜测董承晖提出那项议题的目的,有人阐述他所见到的评议会的疑点,有人直接攻击董承晖本人,还有人地图炮。至于那个监控录像倒没多少人在乎,他们知道董承晖与案件本身无关就行了,其他谁与陈展荣的事故有关都无所谓。
因此没人关心我的下落,他们更关心是上次庭辩的最梦幻发言。官网上开了庭审视频和金句投票,我也很想知道最后哪句话成功当选。谁知斯文居然拍拍胸脯,得意地嘻嘻哈哈起来,陈心语则眉头一皱,眼神无奈。我明白了,上一场庭审的最梦幻发言居然是“赵扬帆我顶你个肺”……
“可以带我去女生宿舍吗?”陈心语问赖晓玮。
“广州旅馆太贵,我们就在这住下了。”斯文说。
你们是来蹭房间的啊!?
最后没办法,赖晓玮一通游说和安排,终于把斯文和陈心语也塞进了天河高级中学的宿舍住着。我们几个都从来没住过校,对住校的风俗习惯毫无经验,这些都得赖晓玮手把手地教给大家。其实就这些天来看,住校的感觉还挺不错的,虽然被监管得严实,但最大的优点就是没了家长的唠叨。宿舍里学生们总有时间能聚在一起玩,还有很多新奇古怪的翻墙法,我也能和住校的同学们打成一片。据说赖晓玮本来也很少住校,但听说我来了,便留在学校里帮助我。
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感谢赖晓玮的辛勤帮助,赖晓玮说没什么,大家都是朋友。天琳对天河高级中学的帮助那么大,怎么也得报答报答。但在案件上她帮不了我,顶多只能通知我最新的进展和有没有结果。我盼着早点结束早点回家,她也盼着我早点结束早点回家,可这事好像越来越结束不了,因为光凭我的话怎么也无法证明与我同行的另外三人当天的行踪。
查案者们的意见不统一。有的说这事干脆就这么算了,反正这几个孩子也年纪轻轻的,而且是什么辩论赛的冠军,没必要深究;有的则不同意,一定要追查直到确认每个人都没有责任为止,否则对不起他们的工作。我才不信这年头还有这么敬业的家伙,他完不成指标才是重点吧。
只要有人想继续追究下去,那我就不能轻易走,我真不知道他们这些系统到底被什么力量牵引着。午饭后我给天琳打了一通电话,想问问她那边有没什么进展,结果她回我一句:“什么进展?”
“什么进展?当然是案子了。”
“什么案子啊?我这里没什么案子啊。”
“可我有案子啊!”
“你的案子问我干嘛?咋跟个UFO似的。”
好吧……
“那你在做什么呢?”
“锄大D。”
“跟赵扬帆?”
“咦?你怎么知道?小叶我跟你说,赵矮子可菜了,比蔡聋子还菜。他已经欠我们好几顿长沙米粉了。还有啊,可可很挂念你,每天都羞羞地提到你。霏霏和小弟也挂念着你,虽然他们嘴上没说,但我是知道的。我们现在还是每天按时活动,没出什么意外,反正我们这里一切安好,你不用担心。”
我担心你们干嘛啊!应该是你们担心我才对吧!
“对了,顺便跟你说声,赵矮子把我们上次庭辩的前因后果彻头彻尾都跟我说了,里头有很令人惊奇的内容。我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在庭审中藏藏掖掖、非要我们来指认董承晖了,真是太绕弯子了。详细情况我们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总之我先告诉你,你一定要防着一个叫‘老鸨’的人。”
“啊???”
“哦……不对,等等。叫什么?……”天琳那头好像她在问身旁的人,“哦,是叫‘老板’,你要防着一个叫‘老板’的人。”
什么人叫老板啊……你倒是具体说说这个“老板”的特征好不好?比如年龄、性别、身高什么的。
“10。”
10岁?
“一对10。我出完了,你快点!”天琳说,“好了我挂了,你小心点就是。”
然后她真的挂了,准是忙着打牌没空理我。
什么啊,一口气说那么多,搞得我晕头转向的。所以我不喜欢跟气长的人说电话,每次都只听见对面吧唧吧唧在说,我想谈谈自己的看法却完全找不到插嘴的机会。最后总算找到机会,可我想谈什么我全忘光了。跟那种人说话必须带上纸笔抢记重点才行,否则那么一大堆话入脑就像广州的公车一样前门的上车把后门的挤下去,要知道人类的脑转速极其有限,我说过我不是电子计算机!
我很想知道她话里的那几个重点都包含着怎样的意义。藏掖?绕弯?还有……老板?
让我防着一个叫老板的人,这怎么瞅着像电视剧里头的情节啊。
不过听她话语,估计她也应该知道些什么。我觉得赵扬帆一定知道更多,可我不知道赵扬帆电话。所以我想想还是算了,反正他们那边自有分寸,消息也不一定准,我只要惦记着那个什么“老板”就行了吧。
老板……
会是什么人呢?我所理解的老板有这么几个可能,一个是生意上的有钱老板,一个是地位高的领导者,还有就是黑道老大。他们要我防着,难不成这事还和黑道有关?我陷入了什么可怕的局?希望不是这样。
一般来说老板应该是男的,也不排除女的可能;一般来说老板都是大叔,也不排除年轻人的可能;一般来说老板都会穿得比较拉风,也不排除便衣的可能……想来想去,我怎么知道老板是谁啊?除非我听到有人这么称呼或有人这么自称吧。总而言之,我还是少说点话为妙,免得被人认为知道太多……
总之幸亏跟天琳打了这么一通电话,否则晚几分钟就来不及了。因为我刚挂电话就接到赖晓玮的来电,很着急的样子,一个埋怨我刚才居然占线。她让我快到校园法庭办公室去一趟,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斯文和陈心语也陪着我一道,七嘴八舌猜测起来。陈心语猜是不是找到什么证据了,斯文猜是不是要请我出庭辩护,我想难不成“老板”出现了?总之他们来到门口就站在外头等我,还给我打气。
“如果坏人图谋不轨,你就把他们辩倒!”斯文说,“再不行的话我就变身成娅咪娅咪,把坏人全部踢飞!”
陈心语则说:“我看我还是进去吧,说不定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不必了,多半就是和案子有关的事。反正这案子跟我没点关系,我会甩开的,等会我陪你们去逛漫展。
我进去后又见到了老熟人,就是那个一天到晚审问我的领头的家伙,好像又有什么东西想问我。不过看他的态度好像挺随意的,比起之前几次的严肃,反而让我有些不习惯。
聊了聊才知道,他这次还是来问我问题的。不过问题很简单,都是几个以前问过的,似乎是象征性地再向我确认一下。最后他一拍腿,好像有了定论。我欣喜,终于可以解放回家了?这下可好,斯文和陈心语白担心我了。
谁知那个领头的吸了口气,挠挠鬓角说:“你来来回回口供就这些,我们也做不了判断。还是交给法院处理吧。”
什……
什嘛!?交给法院处理?我还得在这个人多空气差的地方呆多久啊!?
什么叫来来回回口供就这些啊?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啊!你们以为隔三差五地问我我就会多想起什么内容吗?再说了,你们来来回回的问题也就这些,办事方式怎么这么差劲啊!
搞不定居然还要交给法院……
怎么着,要起诉我吗?还是把我当成证人?到底想怎样?
“具体情形我们还不清楚,总之你等通知吧。”领头的说。
要把事情交给法院不是你说的吗,你不清楚谁清楚?你是业务不熟呢,还是故意打马虎眼呢?还是说你就是传说中的“老板”?
“你们到底想把我怎么样?”我实在希望斯文立刻进来,变身成娅咪娅咪把他踢飞。
“你暂时没问题。咳,只是……另外还有三个人。你的口供太少,无法证明他们的事。”
“会打官司吗?”我头疼地问。
“如果会,我们也会替你们准备律师。放心放心。”说完他就离开了,路过了门口的斯文和陈心语。斯文你怎么还不变身?你怎么还不变身?怎么还不变身??
斯文不但没变身,还傻愣愣地跑进来问我结果如何。结果能如何?你没看到那家伙不怀好意的脸吗!?简直就是他自己完不成任务,便把我往火坑里推,还不带半点眨眼的。这下可好,让我“等通知”,全中国公民最讨厌的就是“等通知”,这下不知道要耗到什么时候了。
我表情低落,困惑,郁闷,难过,斯文见了拍拍我的肩膀,又拍拍自己的胸脯说:“没关系叶子。你什么时候回家,我什么时候回家!”
我又被感动了,虽然我心里知道他制作女仆装本来就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于是我下午还是能陪他们逛漫展,买那个什么瓶○啊纶○啊,还有找裁缝啊,还去收了一些娅咪娅咪和伊里伊里的本。陈心语拍了很多照片,大部分是俩男cosplay的亲昵pose。斯文也拍了很多照片,大部分是浓妆艳抹的白嫩女仆,其中还有个女仆跟我们打招呼,好像很熟似的。我也好像在哪见过她,斯文也有印象,但我们愣是忘了她是谁。她的口吻我也有印象:“怎么的,不认识姐了?”
我觉得我不是想不起来,而是完全没想人的心思。我就是心烦意乱,时不时拿出手机看,希望立刻等到那个所谓的通知,最好是通知我可以走了立刻回家。可那个女仆非要拉我们去坐坐,还说要带我们参观他们的cos小组,里面有男有女。去就去吧,反正斯文和陈心语的双眼一直保持着放光状态。
他们的cos小组共有二十几个人,今天到场的有十来个,年龄最大的26岁最小的10岁,但他们cos的角色我认不太出来。我只认得什么高达啊忍者神龟啊变形金刚啊,还有小丸子啊多啦A梦啊蓝精灵啊奥特曼,而他们cos的这些什么小哥啊纶羽啊百灵啊李师拜啊我一个也看不懂。斯文和陈心语好像都懂,一个接一个合影留念。我比较注意的是那个最小的孩子,cos的角色也是个小男孩,拿着张一面红一面黄的披风似的布,独自蹲在角落里没人找他合影。他那蹲着的姿势、神态我总觉得有点印象,但他那张化了妆的脸我又一点也认不出来。我抓着斯文问:“对了,这个场地叫什么?”
“什么场地?”
“就是这次漫展租借的场地,这里叫什么?”
“我们在路上都说过了呀,”斯文说,“文体活动中心……”
“什么!?怎么没有招牌呢?你怎么不早说!”我再次望向那个小男孩,越看越像,那个姿势,那个诡异的笑容……
“我早就说过了,招牌都被海报遮住了,是叶子你自己心不在焉的……喂,你去干嘛?……”
去干嘛?当然是去找那个小鬼要回被偷走的钱了!我走到他身边,问了句:“黄牛票多少钱?”
“门票两……呃?”那小鬼立刻抬头看见我,瞪大眼睛茫然了好一会。我知道他茫然什么,准是茫然我怎么知道他是卖黄牛票的!这家伙卖黄牛票也就算了,手脚还不老实,让我看看他的披风里藏有什么东西。
我伸手夺他的披风,他立刻警觉地退后。我上前一步,他快速老鼠似的退后三步。不出所料,他还在干那档子事,瞧我今天不把他交给警察!
“你干神马!”他急得说。
“当然是抓你了,两年前你偷了我和范桶的钱包。”我说。
“两年……前?哇……”他一边想一边翻起白眼,显然不可能想起来,“你说什么我不明白呀……”
“别装蒜了,我知道警察的电话!我最近天天跟他们打交道,熟得很!”
我还没说完,他拔腿就跑。
我奋起直追,相信他绝对跑不掉。才10岁的小鬼能有多长的腿多好的体力?我只要要把他抓住交给那个领头的,再找一些罪证,这样那个领头的就能完成指标了,运气好的话我也能安稳回家了!
“喂,你们怎么了!?”那个女仆突然喊道。
我没空理她,只管抓那个小鬼。那小鬼还挺敏捷,在人群中穿来穿去,老用那个披风不停地晃我。我忽然听见斯文的一句:“叶子,破解那个披风的方法是用颜料!”
颜料我上哪儿找!这小鬼太灵活了,准是躲条子躲出经验来了!
除此以外,他好像还很熟悉这里的地形,我却根本不知道拐角后出现在眼前的将会是门还是死胡同。我只能不断冲散人群保持视线,心力交瘁地锁定着那在人群中穿梭的红黄目标。直到人流越来越少,我追到场地外头,又见到一堆coser在这带补妆,而我所追逐的红黄目标已经消失在我的视线外了。
可恶……
他绝对有在漫展偷钱,抓着他一定可以捞着好处。早知道我就该先用甜言蜜语诱惑他,悄悄试探他,慢慢靠近他,再轻轻逮住他才对,反正他不可能认得出我。他这么跑掉,估计也是担心他在漫展上偷了我的东西被我发现了吧。
我转身想回去找大家,可我一下没注意自己好像迷路了。我以为这带地方我肯定不认识,谁知却有种似曾相识感,好像在梦中见过。以往也有这种经历,就是一种既视感,而这次的既视感比以前都更加清晰,总觉得……
这个后门我好像进去过,是在什么隆重的场合。
去年的辩才杯辩论赛……?
啊,是了是了。这里就是去年和前年我们都来过的大会场。我们王牌辩论队第一次在这里被偷了钱进不去,穷酸得像几个末路英雄;第二次则风风光光地身为辩手进去,披荆斩棘,最后勇夺桂冠,成了当之无愧的王牌!想到这我的血就开始沸腾起来了,想进去再感受一下去年的气氛,但我却不小心感受到了前年的气氛,因为我被看门人拦在了外头。
好吧,反正里头也没活动,只看见门内贴着几张即将举行的活动的宣传海报,其中好像有全省高中足球联赛的图。
说起来,省赛马上就要开始,可惜郑韬和陈展荣的约定已经不能实现了。想到陈展荣,我又想起前年发生的事件,从那个大伯把我们四人带到课外活动署开始,就注定了今天发生的一切。想起课外活动署好像就在这附近,我不如再去现场看看,说不定能回忆起什么东西。比如范桶、胖圭、丢丢的话语、行为,还有那个课外活动署署长大伯的脸,以及当时的现场状况……
说起来,我们连署长大伯的姓氏都不知道,如果他这两年有工作调动的话,我应该很难找到他了。但我还是隐约记得课外活动署的位置,加上问了问路人,在我刚踏进课外活动署的一刹那,脑子里突然弹出个想法。
难道署长就是老板?
我瞬间停下脚步,想想……契合度还挺高的啊。
第一,虽然天琳并没详细描述老板的样貌特征,但老板多半都是那把年纪,而且身体不错的,两年前我们见到的署长很有那个派头;第二,就身份而言,署长和老板的等级相差不大,署长手下肯定也有一堆小马仔之类的角色的,他完全可以充当老板;第三,当年是他把我们叫到课外活动署的,然后那里正好发生了事故,难不成这当中有什么阴谋?
也就是说,我所踏入的课外活动署,其实是踏入了那个“老板”的领域?
想想觉得有点可怕,天琳说过要我防着他的。可我也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老板,还是直接上五楼现场看看吧,反正这个地方出入自由。
和两年前不同,课外活动署安装了电梯,装修好像也翻新了。也许这一切都源于此地发生过事故,广东人怕晦气,所以把该避的东西都避了。换句话说,现场已经变了个样,怪不得那些穿制服的家伙们不带我来这里问话。
我上到五楼,却没找到署长办公室,只有什么活动组织筹划部和意见部,还有一个校园法庭及评议会专属的联络部,署长办公室难道搬了?于是我问人,人说现在署长长年不在,好像在调查开展什么新的课外活动项目,毕竟署长很年轻有朝气,总爱和孩子们打成一片。
不对呀,那个大伯就算再有朝气,也不年轻了啊……难道大伯的真实身份不是署长?他两年前冒充署长,只是想把我们骗到署长办公室去?那他的钥匙是哪来的?
后来一问我才明白,是我侦探小说看多了。旧署长已经离职退休,换了个学生们喜爱的年轻老师。我的猜测全部错误,现在想找他也没意义了。
“你是张叶吧。”
现在就算去现场看也没用了,因为楼梯也装修得和以前不太一样,再说我也不知道陈展荣是从哪个位置跌到哪个位置的。刚斯文和陈心语好像来过电话找我,我说我先走一步,不能告诉他们我来了这里,免得陈心语也跟来看。
“你是张叶吧?”
我好像听见身后有人叫我,这个地方没可能有人认识我才对。我以为我产生了幻听,然后想想,这里曾经死过人,难不成是……
我浑身寒毛直竖,两腿骤软,哆哆嗦嗦地扭过腰,回头看了一眼……
陈展荣!?
不,不对,我不认识陈展荣啊。身后这个人……
吓我一跳,是个活人啊。
他比我高一点点,比我瘦一点点,比我时尚一点点,比我的观音菩萨脸更清秀一点点。着装正式,仪表堂堂,看起来就跟我们中国的高中生大相径庭。可他的年龄,怎么看怎么都应该是高中生啊,加上他好像是刚从校园法庭及评议会的办公室走出来的。
“你是……?”我连“你好”都忘了说。
“你真的是张叶?叶是‘火华烨’吧!我看过你的资料,我是被中国的校园法庭请来负责你的案子的出庭工作。”
“什么?我的案子??我犯什么事了???”
“有些人即使没有犯事,被人误会了,也需要辩护。准确地说,那不是你一个人的案子,是你们四个人。就是录像里头,你的那些……”
“范桶他们?这事真的交给法院了?”
“好巧啊,你怎么在这?跟我一样来现场调查吗?哦哦,差点忘了自我介绍。”他一拍手心自嘲,“我是Antonio,今年17岁,来自美国俄亥俄州。我有律师执照和检察官执照。请多指教。”
说完微笑着朝我伸出手。
这货是什么来头?……才17岁,就同时拥有律师执照和检察官执照?而且还如此礼仪性地跟我握手!这……
差距也太大了吧!
我匆忙伸出手去握了握,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这么个牛人替我辩护,他是校园法庭请来的人?果然校园法庭办事周到,连学生方也能请到好的学生律师,而且是个华人!如果哪天中国的未成年人也允许考取这个那个执照,那孩子们就会努力多了。
“谢谢,谢谢!”我实在难以用语言形容我的激动。我们的事情被交给法院,但有这么一个Anton……安东帮忙我可以安心许多!
然后我们进一步自我介绍。安东告诉我,校园法庭最初就诞生在美国,而且是他所在的学校。美国的法制十分严谨,校园法庭也办得跟法院一样,以前学生们有事都会上法院起诉,现在大部分人图方便就会利用校园法庭,效果一样。在美国,像他一样年纪轻轻就获得执照的人数不胜数,这次委派他来,是因为他家原本就在广州,正好碰上的。他也会说广东话,也去过云起。不过这次的案子也许会交给法院,也许不会。
原本应由穿制服的人或法院的人跟我传达本案的处理方式,但既然见到了他,他就跟我都说了。首先,这案子的四名当事人有三名不在广州,因此不交到法院不好处理。但据他所知,这四名当事人都是与校园法庭有关的人物,案情也不涉及犯罪,所以校园法庭评议会也可以处理此案。
他今天来除了看看现场,就是办这事儿的。尚不知对方同不同意,但就他的预计,他们很有可能在评议会里展开一场针锋相对的讨论。这个讨论,说通俗点,就是一场没有被告的“庭审”。
既然没有被告,那我也是可以“出庭”的。他了解我们四人的背景和实力,认为我有本事站在辩护的一方。他告诉我,只要我也帮忙说话,若能把这个案子移离法院,交给校园法庭的话,那我们的处境就舒服多了。
这个安东真是太靠谱了!想想,他是在美国修成正果的人,比起国产检察官那要强上多少倍?当然我不是歧视国产,毕竟猛虎斗不过地头蛇,但我这次就是要站在猛虎这边,把那些烦躁的地头蛇全部拍死。
临别时,我和安东留了电话,他说明天就能有结论,让我早日做好“辩护”的准备。比如多想几条理由,好好打扮一番什么的。我倒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准备的,全让他来说不就完了嘛。可我并没有想到,第二天竟真的发生了一场货真价实的“庭审”,而我也不得不作为“辩手”出庭为自己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