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病睁开眼,身下是杂乱的草席,眼前是土黄的房顶与昏沉的烛光。
他坐起打量四周。
三面是凹凸不平的土墙,右侧墙上有个拳头大小的空洞,系在他脖颈上的铁链从中延伸过去。
正对他的是一扇木门,两侧连接着横竖栏杆,俨然囚牢景象。
陆病的脑袋有些昏沉,两股记忆在他的脑海中不断交战。
一方是身为龙国民俗学研究生的他,一方是这个身体原主人的记忆。
身体的原主人所处的世界与陆病原世界平行。
还处在一个陌生的古代社会,个别神话与历史和陆病原世界的相同。
至于为什么会身处囹圄,陆病从记忆里读到的原因是当街抢劫。
他摇摇晃晃的走向门口。
在那放置着一个缺角的乌黑水碗。
他的喉咙干燥无比,更因为脖颈上锁链的缘故,磨蹭的有些烧灼的痛感。
端起水碗,一张憔悴枯槁的面容倒映碗中。
但纵使这般狼狈,依然遮掩不住他年轻而清秀的五官。
陆病抬手,将碗中的水一饮而尽。
清凉入口,在肺腑间激起阵阵爽快。
脑中的激战也随着偃旗息鼓,陆病也很快就接受自己因为那场离奇车祸穿越的事实。
“只要没死就好。”他如是想着,毕竟没什么能比死亡更坏。
突然,脖子上的锁链传来细微的颤动,瘫在地上的链条渐渐绷直。
铿锵的铁链碰撞声从墙壁另一面传来。
链条不断被拉入孔洞。
连带陆病整个人都被拖拽向墙面。
他来不及多想,颈上的锁链随着拖拽已经越发收紧,他的喉管被压迫。
窒息感正慢慢上升。
陆病伸手拽住身前的锁链,将他缠绕在手上,猛地发力向后拽扯。
随着这一拽,对面传来沉闷的重物倒地声。
然后是怒骂:“小杂毛!你想杀老子,还嫩了点!”
登时,一股巨力将铁链加速拉过孔洞。
这力气比陆病大得多,他试着向后拉,却完全无法中止铁链的前进。
铿锵的链条碰撞声不断响起,声色冰冷清脆,为陆病敲响死亡的丧钟。
“别拉......我没想......杀你......”陆病的面目因窒息而狰狞无比,双目圆瞪,嘴巴张大,唇齿间不断溢出口水。
对面的人置若罔闻,拽动铁链的力气依旧。
‘嘭’的一声,陆病的头重重撞在墙上,他四肢伸展,如壁虎一样扒在墙上。
四肢不断用力后撑,想将关乎生命的链条夺回一些。
然而,身体的羸弱和精神的憔悴,让他根本没有力气做到。
挣扎没有继续多久,他的意识渐渐模糊。
他感觉自己在飘动上升,在头顶,有一道洁白而纯净的光亮。
陆病睁眼,在他的身前是一张发霉的长方桌,除开长桌之外的地方则是一片虚无。
桌面以中轴为线,分出黑白两色。
上面还有一些灵巧精致的金色雕文,神秘而又诡异。
此刻,他背靠高椅坐在黑色一端,白色一端则不时晃过一些若隐若现的阴影。
在他身前桌面上,是八张用古老文字书写的卡牌。
而在白色那端桌面上,也摆放着一张画着锁链的卡牌。
陆病一眼扫去,关于卡牌的信息自然而然的在脑海中生成。
这八张牌分别是四种基础牌——识、觉、机、壳。
每种各两张。
而对面的卡牌则是——事件牌:锁链窒息。
【倒计时开始,请黑方出牌】
伴随信息的浮现,桌面上有了新变化。
一炷中指长短的细香出现在长桌中央,升起袅袅烟雾。
陆病将卡牌信息快速消化,毫不犹豫抓住一张代表肉体的‘壳’,将之打出。
‘壳’,代表肉体,包括力量。
是他目前摆脱死境,最需要的!
瞬间,白色光亮从虚无中席卷所有。
陆病的意识回归,窒息感依旧。
但在他的周围空气中,不知从何出现了缕缕鲜红的肉丝。
这些肉丝漂浮着,像虫子般蛄蛹向陆病。
它们钻破陆病的皮肤,潜入他的肉中。
随着肉虫的进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逐渐充盈,力气愈发膨胀。
唯一有问题的是,他的脑海中不时闪过一些莫名的画面,眼睛、躯体、肢解的人与断裂的头。
所有画面都是统一的鲜红,充满悦动的生命感。
至少陆病的感觉是这样。
他的四肢在墙面上渐渐撑起。
灰色短衫被肌肉胀裂,肉体与墙壁相摩擦产生道道血痕。
当锁链被重新扯出,陆病与墙面已经空出一个人的间隙。
他伸手抓住脖前的链条,继续缓慢远离墙壁,同时手上动作不停。
对面的惊呼声从陆病拽回铁链起就没有停下,这声音让陆病更加兴奋。
他能感觉到身体里每一寸血肉的跳动,它们在欢呼雀跃,它们在急不可耐。
陆病的眼神既狂热又冰冷。
链条早到了尽头,他已经拖拽不动。
对方的求饶声被他完全无视。
他松开一段,铁链前缩,接着又猛地拽回。
如此重复下,是‘嘭嘭’的,连续不断的,肉体撞击墙面的沉闷声响。
烛光将他的影子拉满整个墙壁,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被放大。
影子硕大,人身渺小,仿佛影子才是真正的主人。
松拽的动作不停,沉闷的撞击回响,对面早没了声息,陆病却像着了魔似的,依旧重复着。
孔洞周遭的土黄墙壁,被另一边溅射来的血液染红。
这一切直到囚房的木门被打开才被终止。
“陆病是吧,恭喜你通过考验,活下来。”
高帽狱卒挑起手上的灯笼,将陆病的脸照的透亮。
同时,陆病抬头,也看清了他脸上的讥讽。
陆病松开锁链,满面疑惑的开口:“官爷......这是?”
狱卒拍拍胸前狴犴纹上的灰尘,不耐烦的道:“再问你就死这儿。”
陆病悻悻闭嘴,在这个年代,对方还真有本事让他直接死这。
君子不吃眼前亏嘛,不寒碜。
狱卒把着腰侧的刀柄,走近解开陆病脖子上的锁链。
在狱卒的引领下,陆病颤颤悠悠的走出囚房。
许是用力过猛,他感觉身体酸痛无比。
在路过隔壁的囚房时,陆病扭头瞧了眼。
只见,囚房右侧墙根正叠着一个人。
没错,就是叠着。
那人的腰部后弯,干瘪的头枕在脚后跟,眼睛瞪的老大。
在他身前的墙面上,四散着一些粘腻的黄白液体。
“你小子,也不害怕?”
狱卒发现他的目光,冷笑一声。
害怕?陆病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害怕。
不就是死了个人吗?
见他满脸不解,狱卒掌灯的手朝囚房中指指。
“这,你做的。”
陆病还是不解。
哦,我做的,然后呢?
狱卒摇摇头,领着陆病七拐八拐,进入一个小房间。
“穿上它。”他指着床榻上的黑色劲装,向陆病吩咐到。
陆病依从的穿上。
衣服很合身,也很漂亮。
缝合的位置还度了银色云纹作遮掩,胸口上又是一片月纹。
“在这等着,过会有大人物来见你。”
“有人来见我?还是大人物?”陆病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自己一个流民身份,什么人会来见自己?
“等会你就知道了。”狱卒说完,将灯笼留下,转身关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