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现在探索方向明晰了。
首要的,是贫民陆病的人生轨迹,他出狱后到底是怎么进入绣衣卫的。把这个掌握清楚,就可以解决有关信的悖论问题。
无论他是否接了同样的信,是否做出不同的选择,一切都由此推断。
至于为什么是他。
其实很简单。
只有他这个穿越者,才可能会被混淆。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因为他们有强烈的自我意识,他们从根本上就认为自己是自己。
陆病则不同,穿越根本上是一个自我接受身份向另一个自我转化的过程,这其中是充满未知的。
也就是说,一个穿越者最开始,是没有自我的。
或者说,在这个全新世界里,没有自我。
所以,对方才能做到混淆。
至于这么做的目的,陆病不清楚。
思索中,他全身已经被冷汗浸湿,这不同于直面诡异的恐惧,而是一种发自存在根源的后怕,一种自我意识被威胁的深层情感。
不过,他并没有全然信任老头的话。
不管任何事,哪怕是板上钉钉的事,他都习惯保持三份怀疑。
接受变数的存在,才能坦然面对危险的发生。
“你怎么保证你说的是真的。”
陆病招手,一朵火莲直抵老头眉心前二寸。
反观老头,听他这么说,却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我为什么要你相信呢?”
“你不怕死?”陆病接着问到。
老头哂笑一声:“死?我二十年前就死了。”
“好吧,我明白了。”陆病默然转身。
火莲轻颤,钻入老头眉心。
紧接着,他的身形开始消散。
连带着周遭的黑暗,一并雪解冰消。
“陆病......我诅咒你......诅咒你不得好死!”
老头歇斯底里的叫喊从背后响起,陆病却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未顷,尘埃落定。
地牢的场景重新出现在陆病眼前。
他迈动步伐,接着朝内走。
光亮渐近,里面的情况越加清晰。
只见,一只身形臃肿,人面虎身的怪物正垂头躺倒在囚牢内。
它的肚皮敞开,一个硕大的脏器从里垂出,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那是它的胃囊。
“那个老头是什么?”陆病一步踏入,长刀直指人首,开口问到。
闻声,人首双眼虚睁,看着陆病,发出低吼。
吼声无力,外强中干,听来更像是掩饰卑弱的欲盖弥彰。
“可惜,没法沟通。”陆病叹气摇头,焰火陡升,覆上刀刃。
怪物见状,爪子在地上蹭着,身体畏惧的后挪,连带胃囊轻轻颤抖。
能一路杀到这里,它毫不怀疑陆病的能力。
随即,它血口微张,吁出一缕烟雾。
烟雾在空中飘转数圈,接着化为人形。
这人身穿吏服,俨然是个狱卒。
狱卒身形稳定后,抬手向陆病行礼到:“大人饶恕,那老头和我一样,都是伥鬼。”
陆病冷笑一声,刀刃火焰熄灭。
“我问你答,回的老实,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狱卒扭头看看身旁的怪虎,见对方点头,于是转向陆病:“大人请问。”
“告诉我,二十年前发生过什么。别说不知道,他是你的伥鬼。”
狱卒微愣,似乎感应到什么,接着向陆病回答:“大人莫怪,二十年前的事我不知道,伥鬼是可以传承的。”
陆病紧盯着这一人一虎,欲从他们脸上找出破绽。
见陆病有些不信,狱卒继续开口:“我愿意用性命向大人担保。”
“你们的组织是什么。”
“大人饶恕,我不能说,否则我会即刻毙命。”
陆病眯眼,嘴角的冷意越发浓郁,搭配他一身阴冷气息,活脱像个地狱里爬出的灾鬼:“我已经无偿信过你一个问题了。”
“我只能告诉您,我们信奉不死,追随永生。”见陆病面色愈加不善,狱卒连忙补充。
“行,第三个问题。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这次,狱卒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深深看了怪虎一眼。
直到怪虎低吼一声,他才接着开口:“不死药。”
“不死药?是什么。”陆病追问。
“不死药是......”狱卒声音拉长。
突然,怪虎张开血盆大口,连声咆哮。
胃囊应声破开,透明的水液从中流出。
紧接着,一个青灰身影从中显现,急扑向门口的陆病。
陆病面色不变,刀刃焰火升起,抬手就是一刀。
对于怪虎的举动,他早有预料。
如果诡异物能那么轻易被拿捏,那就用不着绣衣卫了,这份戒心他还是有的。
而且月官福佑叠上后,他的灵感对比原先强了一大截,虽然比不上‘机’牌,但也不会逊色太多。
‘噗嗤’一声,身影在空中断成两节,飞向左右。
接着,陆病两步上前,长刀直抵人首。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听出陆病冰寒的语气,怪虎再次向后畏缩,发出求饶般的哀嚎。
危险还未消失,陆病说话间,快速而连贯的行走声自甬道传来,离这里越来越近。
“还想试试?你不妨看看是它的六足快,还是我的刀快。”陆病嗤笑开口,言语中尽是轻蔑。
旁边的狱卒立马跪地:“大人饶恕,我再不敢了。”
“只是不死药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不敢胡说。”
陆病不去看他,只是盯着怪虎那张狰狞的人面:“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马昌去哪了。”
听到这个名字,一伥一虎同时轻颤。
“被我们放出去了。”
见他老实回答,陆病撤刀,叹息一声:“这样啊。”
“可惜,他婆娘被带去衙门,疯了。他那小儿子,护母心切,袭击命官,被一刀砍了。”
“逃出去,也无用咯。”陆病仰头唏嘘到。
一旁的怪虎却有些异常,它爪子紧抠在地上,身上腱子肉紧绷,脸上狰狞加剧,左右面肌狂跳不止。
“吼......”
压抑不住的悲愤顺着磅礴虎啸发泄而出。
‘噗嗤......’
人首竖瞳凝固,缓缓向下看去。
却见一道寒光从胸口透进体内,它接着抬头,闯入视线的,是烛光下陆病阴晴不定的脸。
“果然是你......你妻儿没死,我骗你的。”
“现在,告诉我你知道的所有,不然......我就放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