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篝火温暖,驱散秋夜的重寒和山间瘴气。
陆病背靠大树,手拿一个翠绿布袋,坐在火堆旁沉思着。
边上的黑鸦倒是扑腾个不停,一对翅膀不停翻动架在火堆上的两根树枝,上面串有熊掌,正烤的滋滋冒油。
脂肪滴入火中,响起‘呲呲’的溶解声。
最终陆病还是选择饶过它,一来有命珠不怕,二来可以通过它收集一些外界信息。
“所以你的意思是,熊妖不是四境,化形和破我的惑心是因为这个口袋?”
陆病借着火光打量这口袋好一会,却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最多就是花纹挺好看。
黑鸦轻轻点头:“爷爷你威武无双,岂是它这等宵小能比拟的,不过借助外物而已。”
陆病抚头,他是真不知道,这种谄媚的话怎么能从一只乌鸦嘴里蹦出来。
“你不会说话我可以教你。”陆病屈指弹响手中利剑,给他一个冰冷的眼神。
黑鸦咳嗽两声:“已老实,求放过。”
“这袋子我也不知道怎么用的,它没给我看过,毕竟我和它说是同伙,实际上就是半路遇到,结伴讨个人吃。”
“三境虽说不是什么大妖,但吃个人也不至于这么费劲吧。”陆病疑惑开口。
黑鸦将熊掌翻面:“害,您有所不知。”
“这世道人吃人比我们妖吃人都狠,除非进城,进城又有那狗篮子绣衣卫。”
陆病皱眉,城内城外差距那么大?
继承的记忆中世道虽乱,但还不至于到吃人的地步。
“当今天下连连灾害,听我一远房亲戚说,这云朝皇帝不带管事的,弄个什么积香殿,在里面天天玩捉迷藏呢。”
见陆病听得入迷,黑鸦昂首挺胸,踩着妖娆的步伐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陆病翻个白眼,自顾自从架上取过一串熊掌。
一口下去,软糯滑嫩,肉香四溢。
要说熊掌他也吃过,腥味极重,和熊妖掌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人一鸦都绝了声响,各自埋头猛炫。
待到吃尽,陆病将火扑灭,休息片刻后便准备上路。
“你这烧烤手艺确实不错。”陆病回味的赞叹。
“你走吧,剩下妖尸也留给你。”
他将命珠拿出,递向黑鸦。
黑鸦头一歪,却没有伸翅去接。
“爷爷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当然是跟您走了。”
陆病扶额长叹,他是真不知道,这乌鸦到底怎么长的,一开口就一股子贱味。
“我是绣衣卫。”陆病开口。
黑鸦愣住,一人一鸦无声对视。
“好的,再见。”黑鸦以极快的速度伸翅拿过命珠,转身就走。
陆病嘴角猛抽,若不是心神耗费太多,他是真想给自己加个餐。
见黑鸦走远,他将翠袋塞入领口,转身解开马缰继续出发。
然而没跑多远,黑鸦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前方。
“你......不是再见了吗?”陆病顿时摸不着头脑。
黑鸦屁颠屁颠的朝他跑来:“嘿呦,您看,这真巧。我就说是再见吧,既然那么有缘,我就不走了。”
说着,它把命珠甩给陆病。
翅膀扑棱,直接站在他肩上。
“包的爷爷,孙孙站好了。”
陆病捏着命珠,犹豫再三,轻叹一声,将它收入囊中。
他轻拽缰绳,一人一鸦向无边的黑夜行去。
星移月坠,约莫五更,陆病才在一块石碑前勒马停步。
石碑半人高,黑纹白底,写着中黄村三字,下面落款是清丰县。
“到了。”陆病呢喃一声。
但奇怪的是,按理说界碑在的地方离村子不足一里,应该能看见村庄房屋。
此时天色接近黎明,虽还是昏暗,但也能看清东西。而陆病仰首盼望,前方却是一片郊野,毫无人烟存在。
只是最遥远的地方,有一条白痕。
“黑鸦,你飞进去看看。”陆病侧头,向肩上的黑鸦吩咐道。
在路上他们已经约法三章,跟着可以,但要听安排做事。
同样的,陆病以伙食为报酬。
“得嘞,瞧好吧您。”
黑鸦双翅一拍,以极快的速度升空,变作一团黑影。
见它远去,陆病轻踹马肚,慢慢向前。
这地方总给他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尤其是随着马步进村后,里面连房屋都看不见一座,只有个别处堆积着木板砖块。
还有废败的墙垣。
这里前所未有的安静,在路上陆病还能偶尔听见几声虫鸣鸟叫,亦或是风吹树木的响动。
但在这里,除了极远处湍动的潮水声,再无其他半点响动。
残垣前,陆病勒马站定,端详四周。
在他侧边是吞吐不息的白潮。
海风扑面,带来似血般的咸腥味,给他心里蒙上一层不适。
这时,随着羽翼拍击声,黑鸦从天上缓缓降落,站回陆病右肩。
“哎呦,这地方真臭。”它连连吐槽,还像模像样的举翅在脸前扇动。
“怎么样?”陆病开口询问。
黑鸦看他一脸正经,也不再玩笑。
“在那边有一座完整的小木屋。”
“走,你带路。”
陆病右肩轻推,黑鸦纵身而出,在陆病正前方不快不慢的飞着。
行走间,他抬头看向天空。
天上已经看不见月亮和星辰的痕迹,有的是厚重的灰云,阴沉沉一片,压得人喘不上气。
木屋距离不算很远,如果按界碑位置推算,应该处在村庄中心。
因此,一人一鸦没走多久,便到达木屋所在。
看着眼前的木屋,陆病感觉有些奇怪。
木屋不大,甚至可以说的上逼仄,仅和人家茅厕一般大小。
不过出于保险,他还是下马,上前敲门询问。
“有人么?”
笃笃的敲门声响个不停,却始终没有人回应。
就在他准备放弃时,说话声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
“你们是谁。”
声音苍老低沉,就像刀子划过树皮,带着密集的颗粒感。
陆病心里一惊,猛地回头。
便见来人是个衣着褴褛的老人。
他身形佝偻,头发凌乱不堪,发丝胶黏,看上去很久没有清理。
杂乱的头发随意披散,遮住脸庞。
黑鸦见状默默后退一步。
“老人家见谅,我们是走亲戚的,不小心迷路至此。”陆病向他行礼回答。
老人却发出一声冷笑,用手拨开面前遮挡的头发,露出一张满是褶皱,枯瘦干瘪的脸。
一双眼睛眯成缝,紧盯陆病。
“这里方圆百里没有其他村子,你们走亲戚,走哪的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