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找个角落躺下，陆病闭眼开始休息，只是心思依旧翻涌。
重新来到这里，让他不由想到自己刚从牢狱出来，跟着这个案子的时候。
现在事情已经明晰，对于不死药他已经有所推断。
这不死药从来就没藏过，他脑海中浮现出当时锦娘发泼时抚摸肚子的动作，那里便是不死药的藏匿之处。
槐阿五的死大概率就是不死药所为，以及后来赵家大子的死。
结合马昌的话便大概可以清晰事情的整个脉络。
锦娘回中黄村以及与赵家大子有染一事大概不假，不回中黄村，不死药无法种下，不与赵家大子有染，槐阿五不至于那天夜里发难，以至发生后来的一切。
方仇与县衙起初大概率不知道真相，或者说知道不死药，却不知道具体。所以才会有王典史去查办案件并通知绣衣坊一事。
逻辑也能通关，不死教对此事肯定尽可能瞒下，县衙以及其他势力的准备时间越少，他们得到不死药的机会就越大。
直到实在隐瞒不了，故而将消息透出去。
马昌口中，赵家大子和不死药有关系，应该也不假。锦娘是不死药的母亲，那种下种子的大概率就是赵家大子。
再到后来锦娘逃脱，把不死药留下。由此，陆病被吸引去中黄村，中间空档足够各方势力入场，不死药养成等事宜。
唯一有问题的，是他们为何如此笃定陆病会去中黄村，提供中黄村消息的，是王海天......
想到这里，陆病挥手，将王谦从翠袋中放出。
王谦有些懵，直到看见艰难喘息的陆病才忙回神，啪嗒一声跪俯下去。
“叔叔这是......”
陆病摆手打断他的话，有气无力说道：“你要尽早做好准备。”
“你父大概救不出来了。”陆病叹息一声。
是的，若按照他重新整理的思路进行下去。王海天一早便被盯上，是钓他陆病的钩子。
如此作想，那么今夜不死教和县衙的人去员外府就更加顺理成章，他们想的是一箭双雕，既抓妙云又杀陆病。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不死教清空员外府且妙云得手后，却没有马上离开的问题。
王谦瞬间热泪盈眶，却强压心中的酸楚道：“侄儿晓得。”
“侄儿先前便说过，我父若死，君即我父。”
说着，王谦叩首下拜，良久不起。
陆病摇头不答，兀自睡去。
当他醒来时，已近午时。
按理说这个时间，街上应该熙攘不绝，此时却一片死寂。
只有中天的烈阳依旧照着，不过，非但没有给人带来暖意，还透着一股深重的诡异。
王谦凭靠在他身上，呼吸匀称的睡着。
今天下午不止要见方仇，他还打算去一趟杏花楼，试试和春雨楼搭上话。
除了敲竹杠外，符九可以考虑换回来。
必须舍弃的情况下，陆病会毫不犹豫舍弃。但可以施救的情况下，他也不会吝惜一点代价把符九救回来。
“叔叔，您醒了？”王谦慌忙起身，恭敬站在一旁。
陆病微微点头：“你接着回袋子里待，外面的情况还是太危险。”
王谦顺应点头，一阵光亮过后，消失在原地。
陆病扶着墙面站起，一段时间的休息，他身上的伤好了不少。
这还有赖于血衣的反哺。
“阿娘......”陆病喃喃一声，老人的恩惠是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
陆病走出正屋，目光投向一旁的偏屋。
这屋子他第一次进来时就觉得奇怪，其他房间门外都有打扫与活动痕迹。唯独这间偏屋，门外杂草堆积，看上去久无打理。
他推开屋门，一股呛人的烟尘顿时飞出。
陆病眯着眼，里面一片杂乱，只有一张桌子完好。
上面放着一根陆病再熟悉不过的竹签，正是王母令。
他不由苦笑，实在可惜，如果自己当时探进来，说不定便不会有后面那么多弯弯绕绕。
将王母令收起，陆病大步走出。
城郊一片竹林。
秋风衰飒，吹落片片竹叶，为这幽静处更添寒僻。
除此之外，不知从何处传出袅袅箫声，凄凉低婉，回荡在曲折的竹林中。
方仇兀自站在一座老坟前，吹着箫管。
良久，尾韵收起，他缓缓放手。陆病从他身后走出，到老坟前添上一抔土。
“昨晚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做了无用功。”方仇平静说道。
陆病头也不回，丹胎就在翠袋中。
“怎么说？”
“种子不止一个，他们已经换上新的。”
陆病摇头：“我不关心这个，我只关心锦娘的用处，你现在就可以说了。”
方仇深吸口气，他还想再劝说些什么，却被陆病一句话堵回去。
“锦娘是胎母，不死药对她有天然的好感。能一定程度上控制不死药。”
方仇说罢又接着补充：“当然，采生是这次不死药的本能行为，不可能控制。”
“那不死教为何一副了不关心的样子？”陆病猝然开口。
是的，不死药对锦娘的关心，甚至远比不上春雨楼。
方仇闻言摇头：“这我不知道。”
倏然，陆病问出个毫无关系的问题：“你有多久没来看师父了？”
“每月十五我都会来。”方仇这次没有迟疑。
“是嘛......跟你比起来我倒显得不肖。”陆病虽然如此说，话里却藏着深切的冷意。
“当年师父的死我不想追究太多。”
听到陆病的话，方仇浑身肉眼可见的颤抖一下。
“江骧呢？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你了。”他很快稳定下心神，沉声问道。
陆病终于从坟头起身，冷笑看他：“别急，这才哪到哪。”
“今晚你们会彻底出手，配合不死教成药是嘛？”
方仇强按下心中的怒火：“是。”
“马昌那事，你是故意放我走的是吗？”陆病眸光深邃，投向他。
“你和他有些地方挺像。”方仇脸上露出惨笑与追忆。
然而却在下一刻被陆病粗暴打断。
“别放屁了，是张千让你做的吧。”陆病不耐烦的揭开他的伪装。
方仇的笑容僵在脸上，最终阴沉着点头。
陆病的想法得到验证，张千从始至终都知道王海天会出问题，把他当做钩子。
不过这条思路也有一个重大问题，那就是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
陆病沉吟着，方仇也不说话，静静等待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