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周先生,我的要求并不高,只要你答应,我马上便放人。”
浑厚的声音从广场中央传来。
陆病循声望去,开口的是个身着绿色官服的男子,显然便是县衙的张千。
在他对面坐着的是陆病的老熟人,周巡使。
在张千身后站着的是数不清的,举着火把的衙役,他们面容冷酷,手上各自押着一个普通百姓。
“二十年前兰娑都没有讲过那么高的价码,你倒是敢开口。”周巡使负手而立,嗤笑说道。
张千摇头:“今时不同往日,以前兰大人不过是一个小小县令,今日却是一州的封疆大吏。”
“你们不死教在苍州的行动少不了兰大人的帮助,眼下这点小条件都不答应,未免太小气。”
陆病不知道张千要的是什么,只是从周巡使的脸色看来,似乎价值并不小。
周巡使啧啧两声:“苍州共三十六县,你一县就要两枚残丹,三十六县加起来是多少,张大人应该有数。”
他口中的残丹陆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是听起来似乎和不死药有所关联。
张千闻言,颇为讥讽的笑道:“这是哪里话,你不死教又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二百年积累,这么点残丹还没有么?”
这个进程陆病十分清楚,无非是敲竹杠,且他敢保证,兰娑要的残丹不可能是两枚,底线是一枚。
多出来的,自然是张千加上的价码,他要多吞。而这种事,从来都是心照不宣的。
抢夺百姓,大概率便是为这一出。
不过周巡使口中说苍州三十六县,难不成整个苍州都在炼药?
这显然对不上。
就黑鸦飞往清原县躲避来看,如果清原县也在炼药,肯定会告诉他。
这和眼下两人的对话,以及白天秋楼主跟他说的,云朝四处都在炼药,明显不对。
并且除非兰娑真正割据一方,不然朝廷也不会允许这种涸辙而鱼的情况发生。
当然,也有例外。
那就是上面那位,寿数不多了。
可难道儒法两门就会默许这种情况出现?
对此,陆病心中有太多疑问,这二十年间的变化,太大太大。
但还是眼下事最重要,他现在巴不得两人吵,透露更多消息之余,待矛盾激化大打出手,他就有机会火中取粟。
只是不知道小青山在这出闹剧里,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残丹不是剩饭,没有那么多。”周巡使摇头作答。
张千的声音渐渐冷酷下来:“这么说你是不想给了?”
周巡使见他如此,身上散发出一股杀意,显然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不是不想,是你们嘴巴张的太大。”
张千怔怔看着他,随即冷笑一声:“那好。”
他大袖一挥,朝身后喊道:“放人,炼药。”
既然谈不成那就简单,成药,然后开抢。
周巡使眉头紧皱,看着场中一幕。
从张千身后排出一列队伍,分别押着百姓朝不死药去。
不死药堆肥的脸上显出惊喜,嘴里咿呀乱叫着。
这是它对成丹的本能反应。
乌青大手不等官吏送到位,便一把抓起那些百姓,扯出五脏四肢,不断往嘴里送。
“周先生,各凭本事吧。”张千气定神闲,在他身后还有小青山的存在,又怕什么呢?
只是他到底对小青山了解多少,这也是个未知数。
不死药欢快进食,脸上逐渐没了神色,它正在成丹,变成一枚五境的死丹。
这时,张千扭过头,他突然向一边的秋楼主开口:“秋楼主,你们春雨楼应该知道怎么选吧?”
“你们上面那位现在正和兰娑大人在州府喝茶呢。”张千蜻蜓点水的说出一句。
柳颦脸上神色没有变化:“当然。”
春雨楼昨夜损失大半,已经没有上台说话的资格,能够站在这里,还是因为张千开口。
实际上已经沦为县衙附庸,唯一的机会就在陆病身上。
不死药的进食已经到达尾声,它手上动作开始放慢,身体也跟着寸寸崩裂。
就在这时,张千出手了!
他率先朝不死药的方向甩出一张宣纸,上面笔走龙蛇,写着个正大的‘镇’字。
周巡使紧跟其后,双手抬起,天上出现根根银线,将宣纸缠缚住。
陆病一眼不眨的紧盯着,他在等,等机会。
机会就只有一次。
广场中央,不死药的上半身已经尽数崩溃,只剩下白色的轮廓,和逸散出的点点白光。
张千见丢出的宣纸被缠住,大喝一声,双脚踏出,整个人高高飞起。
在他脚下,是一支乌黑的毛笔。
手上出现笔墨宣纸,他快速挥毫,只片刻,从宣纸里飞出一条墨龙,直奔周巡使。
后者故技重施,天上再次垂下银线,将墨龙缠住。
“周先生的戏法耍的好啊。”张千冷哼一声,手中出现一方大印。
他将印玺倒转,向下方周巡使的位置大喝一声:“镇!”
霎时间,印玺上飞出一道磅礴虚影,直向周巡使镇压而去。
后者不闪不避,任由大印压在身上,肉体转瞬分崩离析,化作齑粉。
“一具傀儡而已,我还是舍得的。”
周巡使的声音从天上传出。
张千仰头看去,天上不知何时出现一双人手。
人手五根指上尽挂银丝,一抬一放间似乎在牵动什么。
张千一愣,面目缓缓呆滞,竟举起印玺对着自己的头。
“秋楼主,还不出手?!”他眼中闪过片刻清明,震声大喝。
柳颦复杂叹气,手上出现一柄黄色利剑,猛地向天空抛去。
这剑似有灵性,不需导引,径直往张千头顶斩去。
眨眼间,张千头顶无形虚空中飘落寸寸银丝,而他的神色已然恢复正常。
“镇!”不由分说,再次举起大印,对天镇去。
那双手的抬放还在继续,只是对象却变了。
陆病突然感觉自己四肢传来针扎的痛感,而后便是一阵僵硬。
他努力侧头看去,却见手脚上各悬银丝。
“不是,你踏马冲我来的?”陆病愕然无比。
他心里已经把周巡使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个遍,你们打你们的,我看我的,凭啥控我?
间隔一条街的民房里,一个面容俊美的男子,嘴角勾出一抹无声的笑意。
在他身边还躺着一只将散未散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