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抢杀

铁皮功从大成晋入大师之境,体表似有炙热的浆流在流淌。

人在掌握更强力量的同时,自然就会更信奉更强力量所能带来的效力。

这一刻的耿煊就是如此。

发生在身体层面的深刻变化,让他的心态也跟着一变。

有对这身体所能发挥出来的威能的期待,也有对即将到来的碰撞的跃跃欲试,唯独没有担忧畏惧。

站在院门外,耿煊侧着身子,左臂左肩在前,沉肩堕肘,周身劲力自发往这片区域流转集中。

左膀肩臂之间的皮肤肌肉,就像是正快速充气的轮胎,外形变化的同时,强度也不知增强了多少倍。

皮肤表面,似有淡淡的金属光泽流淌。

然后,身体瞬间由静到动,院门如被纸糊般轻易破损,继而破堂屋正门,再破侧屋卧室的门。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外面破碎的院门还在发出最后倒地时的惨叫,耿煊已经出现在卧房之内。

这忽然而来的、毫不掩饰的连串爆裂声响,想来也超出屋中人的预料。

刚破门而入,耿煊就见床上帷幔忽然生出异常的抖动。

而后,耿煊心中一紧。

身体微微一侧,将膨大了一圈不止,表面有金属光泽流动的左臂顶在最前。

“叮叮叮——”

耿煊听到一连串叮叮轻响,手臂处传来仿佛被蚊子叮咬的痛感。

“暗器!”

“没破防!”

意识到这点的耿煊没有躲避,反而脚在地上猛地一顿,在地上踩出寸寸龟裂,身形如一枚弹丸般加速向床上轰击了过去。

他快,对方的反应却比他还快。

在暗器被耿煊的肩臂皮肤硬抗下来,当啷落地之时,一道头顶浓郁红名的身影便已从床上跃起。

当耿煊身形如炮弹般将床架撞了个粉碎,双腿在墙上借力猛蹬,这才停下动作。

那道却早已撕破帷幔,将上方屋顶撞出了一个窟窿。

耿煊扭头向上看去,此人已顺势一个翻滚,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只能听到瓦片碎裂的声响快速远去。

“你是泥鳅成精吗,这么滑溜?”

原本做好了与强敌鏖战一场准备的耿煊见此情形有些懵,对方只是用暗器稍稍试探了一下,然后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直接就开溜。

这让做足了充分准备的耿煊有种蓄力憋出大招的一拳却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耿煊这时也才反应过来,他担心此人太强,但冒险孤身藏进常平坊的此人心中的不安比他更甚。

站在此人的立场,在身份已经暴露的情况下,不与自己做任何纠缠,立刻远遁,本就是最正确的选择。

与自己战斗,便是赢了又如何?

每多留一刻,他便离死亡越近。

可以说,从耿煊选择直接破门,将动静闹到迅速向周边扩散的当下,他的敌人就不是耿煊一人,而是整个常平坊。

必须赶在常平坊中人反应过来之前逃出去,不然,便是赢了耿煊,他也是十死无生的下场。

耿煊理解了此人的选择,却没有高兴,反而满心的懊恼。

到嘴的肥肉要溜走了啊!

耿煊不甘的咬了咬牙,先是看了看距离地面至少五米高的屋顶窟窿,又扭头看向身边。

此刻,撞碎床架的他就靠在床与墙的夹角中。

破碎的帷幔和床架将一张床弄得一团糟,却依旧可以看见,曾柔正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耿煊先是心中一紧,直到见她胸膛起伏,呼吸正常,这才心中稍定。

卸下了心中最大的担忧,耿煊立刻手脚并用,先是抓住屋中房梁,然后手臂用力顺势一荡,如荡秋千般把自己送上了屋顶。

刚翻身站起,却见那头顶浓郁红名的身影已在四五十米之外,正从隔壁另一家屋顶跃起,往旁边一片小树林射去。

见此情形,耿煊对于追上此人终于不再抱有任何期望。

这人明显是修炼过轻身提纵之术,动作快速、灵活、敏捷,与之相比,他就像是一坨沉重的铁块。

别说其人已经占了先机,便是同时起步,他也只能看着人家的屁股吃灰。

耿煊也没再追逐,就这么站在屋顶,努力将嘭嘭乱窜的心跳平复下来。

这一切说来话长,可从耿煊站在院门口开始发力向屋内冲锋,到这一刻站在屋顶破洞旁边吹风,总共也就过去了十几二十个呼吸而已。

看着对方即将没入树林,与黑暗的丛林融为一体,一个抓住了要被浸猪笼的货,眼看就要逃出生天了!

耿煊一边恨得咬牙切齿,一边却又忍不住心动眼热。

“轻功好啊,这轻功得练啊!”

就在耿煊心绪激荡之际,真视之眼赋予他的敏锐目力忽见四道淡淡的虚线从院内某处激射而出。

这四道虚线划出的轨迹很奇特,两道笔直,两道则有着明显的弧度弯曲。

顷刻之间,这四道淡淡的虚线便“连接”到了那即将没入黑暗丛林的身影上。

两处“连接点”不偏不倚,恰在其双腿膝盖处。

还有两处“连接点”则分别在其脑后枕骨处,以及脑后颈椎处。

“嘭!”

“嘭!”

“嘭!”

“嘭!”

四道沉闷中又带着骨头碎裂的声响进入耿煊耳中。

紧接着那道身影便只闷哼了一声,仿佛失去了意识,身形也似乎进入到了僵直的状态。

那本来即将没入黑暗丛林的身体如同折翼的飞鸟,直直的往地面跌落。

“噗通!”

那道身影从数米高的空中,直挺挺的摔在地上。

目瞪口呆的耿煊,就见原本不知道藏在何处的老杀材再次出现在院子里,拍了拍手,便不快不慢的往那家伙摔落之地走去。

与此同时,耿煊还发现,附近的人声,越来越多,越来越近。

距离近的两处人家,已经有男人手执棍棒钩叉之类的物事,小心翼翼的往屋外走来。

远处,有几道手执刀剑的身影更是在快步接近。

刚才耿煊携着陈小钰在坊中狂奔,强行闯入老杀材院中,很快又和老杀材一起赶往薛驼子家。

坊中上下又不是瞎子,这一路已经不知道惊动了多少人。

现在,坊中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往这边聚集了。

见到这样的局面,耿煊再不做他想,如一个秤砣般跃下,轰的一声砸在院子里。

不顾双膝的不适,立刻往院外冲去。

经过老杀材身边时,见他也有跟着自己一起加速的意思,耿煊将速度又加快了一些,同时还道:

“柴爷,您老慢点,小心有诈,我先去探探情况。”

言语间,一种慷慨激昂的气势油然而起。

本准备加快脚步跟上去的老杀材脚步顿了顿,便将脚步放缓了一些,任由这个耿家小子去多出点风头,多挣点表现。

反正,他对自己的出手很有信心,挨了自己四下重手,那人没那么容易醒来。

终于,耿煊赶在了所有人之前快步跑到了目标人物身前。

却见此人只披了件汗衫,一条短裤,除此之外,身上再无别无,此刻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耿煊向此人脑后枕骨、颈椎骨看去,这两处有些明显的异常,仿佛被人用重锤狠狠敲击过。

双膝同样很惨,膝盖骨直接碎掉了。

即便如此,此人的呼吸居然依旧平稳,也可以想见此人生命力的顽强。

突遭如此重创,也不过只是昏迷而已。

要是让他醒来……

耿煊蹲下,左手解割刀直接从其背部插入。

在刀刃入肉之时,耿煊明显感觉到,此人虽然昏迷,但其皮肤、乃至皮肤之下的血肉,在中刀的瞬间,都像是被抹了油一般,总是给人一种伤不着正主,让人难有确切把握的感觉。

不过,耿煊手握的解割刀,就像是识途的老马,任何干扰阻碍,都不能影响其分毫。

解割刀的刀刃就这般一路通畅,破开后背皮肤,皮下血肉,穿过后背肋骨,深深的插入那有力跳动的心脏。

在刀刃插入心脏的瞬间,耿煊明显感觉到一股奇妙的震颤力传来,就像是这颗心脏临死前做出的最后挣扎。

耿煊双手握着刀柄,又往下压,直到解割刀的刀刃全部插入,直没至柄,感受到对方体内正在如泄洪般迅速流逝的生机,他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在等待收获此人死亡后的“果实”之时,耿煊的目光向左右扫去。

刚才,站在屋顶,又有过人的目力,耿煊看到,当那四道“虚线”最终连到此人身上后,有四件东西几乎跟着此人一起坠落摔地。

很快,耿煊便找到了四块都有着鸡蛋大小的鹅卵石,散落在此人周围。

“这就是柴爷的武器?”

耿煊也想起来,刚才柴爷准备与自己前来救人之时,曾有个明显弯腰的动作。

现在想来,他这是在取武器啊。

柴爷那院子里,可是铺满了鹅卵石。

“原来,鹅卵石的威力也可以这么大。”耿煊心中震惊。

【捕获余气,是否炼化?】

脑海中终于浮现这段信息,耿煊心中松了一口气。

“炼化。”

就在这时,老杀材的声音已在身后响起,“你怎么把人给杀了?”

语气之中,明显有着责备之意。

一个坊外人怀着恶毒的心思潜入常平坊内部作恶,不得已当面斩杀也就罢了。

在确保已经可以将其生擒的情况下,坊中上下不使出一切手段“招待”一番,不将其价值完全榨干,并折磨个生不如死,如何能够让坊中上下解气解恨?

“我就是来抢人头的,怎么可能让他活着落在你们手中。”

耿煊心中如此想,但话却不能这么说。

他本想装傻糊弄过去,说:“难道这人不该杀?”

不过很快就意识到这并不妥,忽地心中一动,朝尸体瞥了眼,一脸的厌恶,愤愤道:

“这畜生多活一息,都让我恶心!我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扔粪坑里去!”

听了这话,老杀材怔了一下,问:“曾柔可还活着?”

耿煊点头:“人还活着,不过,情况却有些不好,咱们就别进去了,等陈叔回来吧。”

就在这时,远处院子里忽然传来嗷呜嗷呜的哭喊声。

“阿娘阿娘,你醒醒啊,呜呜呜~~”

那分明就是陈小钰的哭声。

却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溜了进去,看到了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母亲。

老杀材无奈,看了看周围,对最先聚来,也是距离最近的两个男人道:

“你们安排两个女人过去,照顾一下,看看究竟什么情况。

要是情况危急,别有顾虑,赶紧跟我说!”

很快,几个女子便匆匆进了院中。

陈小钰无助的哭声明显小了下去,也并没有人出来呼喊救援,看来情况真的不是太糟糕。

见此,老杀材的神色也完全缓和下来,没再计较耿煊不理智的行为。

反而借着这次机会现场教导起来:

“遇到这种事,别情绪上头。

在厮杀之时,自然要全力以赴,可若已经制服了对手,再因情绪而杀人就很愚蠢了。”

说着,老杀材摇头一脸惋惜的道:“只要稍微用点手段,就一定能从此人身上挖出不少好东西,现在只有这一坨肉……给你要不要?”

最后,他问的是耿煊。

耿煊赶紧摇头。

对于老杀材的心疼,他也能够理解。

而恰在此时,一段新的信息在脑海浮现。

【得红运三十五,黑运三。】

“大丰收啊!”

大量的红运收入让耿煊心神振奋,与此同时,极少的黑运则让耿煊好奇不已。

一边是自己的大丰收,一边是老杀材的颗粒无着,耿煊都有些抱歉了。

这时,耿煊忽地心中一动,提醒道:

“柴爷,这人现在光溜溜的,但我敢肯定,他在潜入咱们常平坊时,一定带了不少东西,现在很可能就藏在薛家……嗯,也不一定,也可能他藏在了外面。”

老杀材当即振奋起来,盯着耿煊,问:“你确定?”

耿煊先是点头:“我确定。”

紧接着又有些迟疑道:“不过,东西被他藏在了薛家还是在别处,我就不敢保证了。”

老杀材摆手道:“这你不用管,只要东西进了常平坊,挖地三尺我也能找出来!”

说着,他直接转身就走了,没再往地上的尸体看上一眼。

这一刻,这尸体在他眼中仿佛完全变成了无用的垃圾。

就在老杀材离开后不久,一道魁梧高大的身影疾行而来,踉跄慌张。

这人在耿煊身前停下。

“陈叔。”

陈荣山宽厚的手掌重重的拍在耿煊肩上,“阿煊,你救了我们全家!”

耿煊轻声道:“您先进去看看吧。”

陈荣山点点头,快步往远处院子跑去。

对就在耿煊旁边不远处的尸体,没有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