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地下黑市,耿煊先是寻了一个僻静无人之处,将从货郎那里买来的十五根长针全都裹上特制的毒膏,并将它们放入随身携带的一根细口吹管之中。
这是柴爷淘来的特制吹管,内里有许多可用于固定吹箭吹针的卡槽,点射连射,都可随他心意。
做好准备之后,耿煊重新进入集市之中。
找了几圈,都没有发现“无忧郎”的踪迹。
周围行人也少了一些,耿煊抬头看了看天色,此刻已是下午五六点左右,基本也到了康乐集下市散场的时间。
那些走在街上的行人,也都加快了脚步,都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家中,或者离开集市,返回里坊之内。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一件事,白天的康乐集与夜晚的康乐集,是不一样的。
没事别瞎逛。
耿煊猜测,那位以货郎身份游走在康乐集的健壮男子此刻或许已经停止了活动,回到了住处。
耿煊心中有些失望,心中已在盘算着结束今日行程,明日继续。
他心中也有了一些紧迫感。
按照那畸腿丑乞丐对那些小孩的说法,若他明天还没有更多的收获,他就必须停下一切活动,任由那几位小孩去面对惨烈的未来。
因为后天就会有这个团伙的“大人物”出现,那个时候他再到处活动,寻找他们的痕迹,就很不明智了。
就在这时,几个小孩从他身边经过。
“那臭干可真好吃,闻起来臭臭的,我还以为会很难吃呢。”一个胖小孩道。
“我们早就说了,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吧,哥几个没骗你吧?”旁边一个高个小孩道。
“还想不想再尝尝?”另一个小孩帮腔。
“想啊,可我的钱已经用完了。”
胖小孩有些遗憾,有些意犹未尽。
高个小孩出“主意”道:
“你不是说你爹放了很多铜钱在抽屉里,从来不清点吗?你偷偷拿一些,他也不会注意。”
“啊,你让我回家偷钱?”胖小孩一脸震惊。
高个小孩赶紧撇清。
“什么叫我让你回家偷……不愿意就算了。”
说着,高个小孩一招手,其他几个小孩赶紧跟了上去。
很快,胖小孩就被落下了,一个人在后面走着,观其神色,似乎有些犹豫挣扎。
旁听了这个小插曲的耿煊却是心中一动,出声道:“小孩。”
“啊?”胖小孩茫然抬头,循声向他看来。
“你们刚才可是见过一个货郎?”
“您……您怎么知道?”说着他警惕的后退一步,道:“我那铜钱是自己的,不是偷的……啊!”
正为自己辩护的小胖子忽地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却因面前这大叔将手在他面前摊开,现出里面的二十文铜钱。
“拿着。”
“给……您给我?”
“拿去买臭干,别偷家里的钱。”
“嗯。”
小胖子赶紧将这二十文铜钱揣进怀里,怎么看面前这大叔怎么像是一个好人。
“你们刚才见过那货郎?”耿煊又问。
这一次,小胖子没有任何犹豫,忙点头道:
“嗯,刚见过,您是要找他买东西吗?今天不行了,您等明天吧。”
“为什么?”
“我们刚吃完臭干,他就挑担回家了。”
耿煊闻言,眸光一凝,问:“你知道他家住哪儿吗?”
小胖子点头:“知道。”
说着他转身指着后面巷道:“你顺着这条巷左转,下个路口再右转,一直往前,会看见一棵叶子像火烧一样的树,那就是他家。”
听他说得这么详细,耿煊反而疑惑了。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们刚买了份臭干,还没吃完,他就忽然挑着担走了。
我们就一边吃,一边跟着,直到他快要进那院子的时候,我们才把碗筷还给他。”
耿煊点头。
听小胖子的描述,想到了那样的场景,心里感觉有些奇怪。
不过,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他挥手便让小胖子走了。
小胖子虽然感觉这位大叔有些奇怪,但转过一个路口,他满脑子都是那仿佛白捡的二十文铜钱。
……
耿煊看了看天色,决定去那附近踩个点。
也不用做别的,只要确认一下那是不是真有一棵叶子像火烧一般的树就行。
“为防万一,我不能顶着这张脸过去。”
耿煊心中如此想,他现在还顶着苏瑞良的形象,而这张脸今天已经在对方那里照过一次面,还跟对方买了一包针。
若是让他发现这张脸再次出现在他家附近,以对方的情况,必然会警觉。
这就很没必要了。
心中这般想着,耿煊稍稍放慢了脚步,趁着巷道无人,一边向前走,一边低头,双手抚在脸上,看似随意的揉按着。
当他按照小胖子的指示,先是左拐,然后遇着路口右转,进入另一条巷道之时。
已经变成了一副全新的面孔,平平无奇的五官,左颊却长了颗很大的肉痣,任何人看到他的第一眼,都会忽略掉他的长相,视线集中在这颗肉痣之上。
这是耿煊特意施展的一个小伎俩,目的就是掩盖这张脸其他方面因为“赶工”而必然会有的瑕疵。
耿煊扫视了一圈,发现左右两侧都是一栋栋独栋的小院,高墙大门,看不见内里具体的情形。
只能看见一些翠绿的树冠和从墙内探出来的藤蔓。
下一刻,耿煊游动的目光便是一顿。
在那探出高墙的、普遍翠绿的树冠中,也偶尔有些别的杂色。
其中最惹眼又有两棵。
一棵叶片金黄,小小的叶片在空中摇曳,宛如片片黄金。
另一棵叶片则红得宛如火焰在燃烧。
“就是这里。”
心中有了答案的耿煊准备转身回走,却见不远处目标小院的院门向内开启,一个人影迈步从里面走了出来。
在看到这人影的瞬间,耿煊心中便是一紧,生生止住了即将转身回走的动作,继续往前走去。
那个迈步走出小院,反手将院门轻轻合拢之人不是他要寻找的那个货郎。
可同样也是他的目标,只因没有任何线索才无奈放弃。
瘦子!
是那个每日投喂时与货郎一起出现,掌管每个铁笼的钥匙,持鞭监督的那个瘦子!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们难道是住一起的?”
耿煊心中念头飞转,这与他的分析不同。
因为两人虽然每次出现的时间都差不多,但无论是他们出现,还是离开,除了第一次进入之时,其他时候走的都是两条不同的隧洞。
耿煊当时便有猜测,那两条隧洞通往两个不同的出口。
心中波澜激荡,面上却没有任何反应,对这开门走出的瘦子,他只是随意瞥了眼,便不再理会。
那瘦子也同样如此。
只是随意扫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
没一会儿,两个相向而行之人便已交错而过。
交错而过的瘦子向前走出两步,后颈处忽然传来似被蚊子叮咬的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