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嫣迎着对面的目光,坦然说道:“赵晋是我第一个治疗的病人,其他人……我并没机会医治他们。”
所以医案上,只有他们的特征,身高,体重,没有任何治疗过程。
“为什么?”谢胥皱紧眉。
吕嫣说道:“没有为什么,我并不是一上来就能给人看病,从前我是个学徒,那些病人算是我跟着师傅的时候看的。”
“你师傅现在在哪?”
“死了。”
“……怎么死的?”
“岁数大了,寿终正寝。”
这次吃饭不欢而散,当然只有谢大人一个人不欢。
谢胥气得一口没吃,吕嫣则吃饱喝足了。
谢胥想了解吕嫣,吕嫣却不想配合。而且看起来每次交锋,吕嫣都大获全胜。
正在吕嫣志得意满准备离开饭桌的时候,乐极生悲了。
“大人,城外又、又发现了双刀尸体!”一名衙役紧急来报,面目发白。
谢胥眸内瞬间闪过花火。“站住。”
吕嫣:“……”
“立刻备马,赶去城外。”总觉得谢胥的语气中,竟然有几分兴奋。
是因为终于有机会了吗?
吕嫣被逼着跟谢胥共乘坐一马车,心里又叹息了一声,一叹息面容就有点控制不住。
谢胥的目光重新罩了过来,充满压迫。
吕嫣只好假装打了个呵欠。“大人何必非得把我带着呢,况且命案这么重要的事,让我一个外人介入不太好吧?”
谢胥望着她,她竟然这么理所当然地把自己置身事外:“抓到赵无双,你就可以恢复清白和自由,可你似乎对此并不上心?”
这搁在谁身上,被当成杀人犯替身换脸,怕是都做不到吕嫣这样淡定自若。
吕嫣说道:“上心啊,我每天都盼着大人早日破案,放我回医馆。”
谢胥实在想冷笑,装,你就给我继续装。
吕嫣:“……”心里在骂她,她知道。
城外很快就到了,说是城外,实际上方圆十里都属于京畿管辖之内,因此才有卫兵定期地出城巡逻。
谢胥探身要下马车,结果下到一半,忽然转了回来。
把正要下车的吕嫣,给堵了个正着。两张脸距离极近。
看着谢胥那张脸,这次是吕嫣没有准备,被惊了一跳,她佯装镇定:“……大人改变主意不让我跟去了?”
谢胥却从袖子里丢出一张手帕,对吕嫣冷道:“把你的脸,包起来。”
顶着这张在逃钦犯的脸,她倒是泰然自若。可是被别人看见,会怎么想。
吕嫣:“……”
这么美的一张脸,竟然不能外露。真是暴殄天物。
谢胥盯着吕嫣把手帕系在脸上遮住,才重新下了马车。吕嫣在他后面下车,两只眼睛里露出不爽。
“这次是在路边树林发现的,足足有十几具,形容可怖,面目狰狞。”
如今这些尸体,齐齐整整,码在义庄里。
树林也被搜索了一遍,除了满地血污,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看守尸体的,是一名校尉,校尉是从六品,见到谢胥这个从三品还是很巴结的,“谢指挥来了,下官一直守在这里,绝没有旁人进入。”
虽然谢胥现在还是个“代”指挥,但转正那就是一句话的事,所以安敢怠慢。
仵作自然是跟着来了,一看到摆在屋里十几具盖着白布的尸身,还是忍不住的心惊肉跳。
太凶残了。
“这都是赵无双杀的吗?”白布被揭开,露出里面狰狞的死状。尸体上的刀痕,触目惊心。
吕嫣跟在谢胥的身后走进来,扑面而来一股肃杀阴冷之气,周身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寒意紧紧包裹。
她不喜欢死人,却偏偏被迫一直面对死人。
谢胥裹紧大氅,他的鞭伤未愈,喉间总有一股腥甜。他想掏出手帕,却突然意识到手帕刚才已经给了吕嫣了。
“这十几人的身份查明了吗?”
“是附近的行脚商,带了货物进京,现在十几箱货物就丢在外面。对了,其中一个人的身份文书和出城令牌都不见了,很可能是那女犯拿走了,有这两样东西在手,她可以易容成另一人逃出京城。”
谢胥故意看了一眼吕嫣,慢慢问道:“这次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
“今天早上刚发现的尸体,死了不久,发现的时候身上的血都还没凝固。”校尉拍胸脯说道:“而且有人亲眼看见,当时是一个女人和这伙人缠斗在一起。”
必定就是那个女犯赵无双。难怪校尉这么殷勤,一旦抓到线索,谢胥怎不记他这个人情。
吕嫣忍不住插了一句:“那怎么没有连目击者一起杀了?”
这赵无双也真是的,都杀了十几个人了,还不把目击者给杀了一劳永逸?
那校尉似乎被吕嫣给噎了一下,瞪着这莫名其妙的女子:“自然是因为,因为离得远,目击者就是路过的商人,看到了一眼罢了。”
吕嫣好奇:“既然只看到了一眼,怎么断定是个女人?”
校尉似乎憋了半天道:“女、女人的衣裙和头发,自然认得出来。”
吕嫣更奇怪了:“那要是一个男人穿上了衣裙,戴上了假发,不也能被认成女人了?”既然隔了一段距离,根本无法分辨是真的还是假的。
校尉怒视吕嫣,这人谁啊?“你是何人、为何总打断我与谢指挥的交谈?”
这女子神神秘秘遮着脸,又跟在谢胥身旁,所以让校尉拿不准她身份,才忍到现在。
吕嫣眼珠转了一圈,缩回谢胥的身后,她就是随便问问,何必这般紧张。
结果谢胥也不发一言,仿佛没听到旁边校尉和吕嫣的机锋。搞得那校尉脸色更紫胀了几分。
“仵作验尸,”谢胥看着仵作的目光带着寒意,“这次、验的仔细些。”
仵作后脑勺发麻,连忙放下工具箱就开始干活儿。但是十几具尸体,要全部验完也需要时间,这里面血腥冲天,仵作不知道谢胥是不是要一直待在这。
谢胥压抑地咳嗽了两声。
吕嫣瞧了他一眼,半点也不同情。
办案不要命,早晚过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