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板。
沐浴着晨曦的光辉,朱瞻壑小跑着来到了村落深处的小院。
这里又一片地方被大明的船队用围栏围住,又在中央建立仓库,平时有汉人村长看着。
按照这里村长的说法,大明对南洋地区的华人社区采取羁縻统治,第二次下西洋时,又在旧港建立了宣慰司,似乎有意将南洋的华人编入大明的统治之中。
不过,那村长对此秉持怀疑的态度。
他们这群南洋汉人不是元朝遗民,就是私自逃出海的罪民,他们实在不相信大明朝廷会为他们主持公道。
在这群南洋汉人的心中,朝廷诛杀大海盗陈祖义不是善事,而是一件害他们的事吧。
朱瞻壑这样想着,跨过了围栏,进入了小院。
名为小院,但十分简陋。
张通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来,搬个太师椅,躺坐在小院中,看天上的云淡风轻。
爪哇四季如夏,此地又靠近大海,微风轻拂,极其凉爽。
“来了,比我想象的要起来早。”
张通缓缓起身。
朱瞻壑觉得浑身都有用不完的劲:“系傅,今天教我什么东西?”
“先教你一套慢拳。”张通身姿轻盈,缓缓施展几个动作,语气温和:“在习武之前,首要之事乃是热身。而热身之中,关节尤为关键。关节是人体最为脆弱之处,亦最易受损,故在锻炼之时,务必加以妥善保护。”
言罢,他从怀中取出一瓶药油,轻轻涂抹于朱瞻壑的关节之上。
“此药油乃我村独制,能舒筋活络,助你在修炼之路上更进一步。”张通解释道。
朱瞻壑闻言,随即在张通的引导下,缓缓练起了慢拳。
拳法轻柔而平和,仿佛春风拂面,与太极拳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随着拳法的深入,朱瞻壑愈发感到不对劲。
这慢拳虽看似平缓,却暗含玄机,每一动都似在调动着体内的气息,渐渐地,他感到全身开始发热,尤其是那些被药油涂抹过的关节处,更是说不出的舒爽。
“你这个莫非是武当张三丰开创的太极拳?”
锻炼一结束,朱瞻壑就迫不及待地询问。
张通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是听村里的老人说,我们村里曾经出过一个道士,乃是我的先祖,他拜入张真人的山门,习得一身武艺。”
“后来似乎发生过什么,我那先祖带着妻儿回到村中,似是有隐居的意思。”
“又过了数年,天下大乱。”
“先祖不得不率领村民自保,也将祖师爷的武艺传给了村民。”
“后来,王保保包围村落,请先祖出去为元廷效力。”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了,没有说先祖有没有答应,而是直接跳到了自己这一代。
“乱世人命不如狗,靖难之役建文帝的铁铉为了收拢军队的后勤,对张家村横征暴敛,反倒是陛下的军队,对我们这些小民秋毫无犯。”
“我父亲为了保住村里的救命粮,孤身一身,带着先祖的佩剑,去刺杀铁铉。”
张通的喉结微微蠕动,似是有些痛苦。
朱瞻壑道:“想来他失败了。”
张通点了点头:“所以我投了陛下,只可惜不能手刃铁铉那厮!”
朱瞻壑垂下头,心中觉得奇怪,他记得铁铉明明是一个大忠臣,怎么到了张通嘴里,却成了一个会抢走农民手里最后一点粮食的酷吏?
他又转念一想,铁铉是忠臣,那也是建文帝的忠臣,不提什么成王败寇,他现在的身子也是朱棣的孙子。
铁铉是忠臣也好,是好人也罢,都是自己的敌人。
朱瞻壑只是安慰道:“张大哥如今是百户,又有一身武力傍身,他日再立下战功,有这些成就……你的父亲在天上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张通只是抬起头,望向海边,低语道:“我却只希望阿爸会和以前一样,夸我两句。”
朱瞻壑也看向了沙滩。
海风呼呼的吹在脸上,让人觉得心凉。
“那个是我们的船吗?”朱瞻壑指着海平面尽头浮现的船帆。
张通眯起眼,脑袋往前伸长。
“确实是我们的船。”
两人随口说了两句,也没有在意。
张通目光炯炯地看向朱瞻壑,再次确认他的选择:“练武有文炼、武炼、横炼三种,你当真要选择横炼吗?”
朱瞻壑面色苦涩,长叹一声:“马上就要有一场恶战,文炼只是修身养性,武炼仅能健壮体魄,除了横炼实战可观,我又有何其他选择?”
张通听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猛地拔出腰间的宝剑,凌空抛向朱瞻壑。
朱瞻壑反应迅速,稳稳接住宝剑。
此剑竟然是双手剑,对他来说有些许重量。
张通厉声喝道:“站稳!”
他的话语如同雷鸣,震得四周的空气都为之一震。
朱瞻壑依照张通所授的姿势站定,手中长剑紧握,剑锋微颤,尽管持剑的动作显得有些吃力,但得益于他卓越的身体天赋,站立的姿态竟也像模像样,宛如松柏挺立。
张通见状,毫不犹豫地挥动双拳,如同狂风骤雨般迅猛,瞬间击中朱瞻壑的小腿肚。
朱瞻壑忍不住闷哼一声。
紧接着,张通的双手如同疾风骤雨,不断地击打、抽打、碰撞、点刺朱瞻壑的各处穴位。
片刻之后,朱瞻壑已经遍体鳞伤,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忍耐,但他还是咬牙坚持。
“现在动起来!用你的剑向我进攻,不用客气。”张通的声音坚定而有力,“抱着必杀之心,向我砍来!”
朱瞻壑被张通这样打着,心中也涌起一股怒火。
丝毫没有留手,挥动利刃猛烈进攻,狠狠刺出,用尽全力。
然而,张通的身法太快了,朱瞻壑哪怕是再努力,都根本碰不到他的衣角。
每一次攻击,迎来的都是猛烈的回击。
汗水如瀑布般从朱瞻壑的额头滑落,滴落在地,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和痛苦。
“太苦!太累!”
朱瞻壑在心中暗自嘀咕,但手中的剑却未曾有丝毫的松懈。
他甚至想着,自己天潢贵胄,穿越到了这个时代,怎么还要吃这种苦?
不是应该好好享受,尝便荣华富贵,等到死了,才后悔自己溺死在富贵乡,恨恨批判封建社会的腐朽吗?
怎么现在被张三丰的徒子徒孙在南洋鞭打?
朱瞻壑很想丢下长剑放弃。
只是每当想要放弃的时候,骨子里就生出一股倔劲,让他坚持了下来。
“停!”
正当朱瞻壑感到意识逐渐模糊之际,张通一声令下,暂停了这场锻炼。
他随即取出三种膏药,细细涂抹于朱瞻壑身上那些被击中之处,手法娴熟地开始了按摩。
这按摩的过程,对朱瞻壑而言,无异于一场身心的煎熬。
每一分力道都仿佛要将皮肉撕裂,痛如刀割,令他痛苦不堪,但也确实有效,朱瞻壑身上的淤青竟奇迹般地消散了不少。
“我的手按摩到哪里,你的哪个地方就鼓劲,减轻你的疼痛,这是横炼的诀窍。”
张通一边运气按摩,一边解释道:“所谓是运气抗击打,道理很简单,就是意念控制身体某个部位使其紧张而已。”
“你要时时刻刻的注意,任何东西触碰你的身的某个部位的时候,那个部位就会高度紧张,风吹草动,立刻动弹。”
“广西有一个高手,江湖人称‘勒菩萨’更是精于此道,已经练到了‘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可谓有触必应。”
“你不需要练到那个地步。”
“你只需要练到可以集中精神去感知就行了。”
张通的手按在朱瞻壑的小腿上,只是揉了几下,竟然就像上面的淤青给按没了。
这种本事,让朱瞻壑都觉得诧异。
自己难道是穿越到了武侠世界?
张通续道:“你记住,不要和别人这样练,要么他失手打死你,要么你失手砍死他。”
朱瞻壑微微颔首,忽然发现有一道阴影挡住了阳光,他忍不住抬起身子,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高瘦的侯显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颤抖地抬起手指,指着张通怒骂道:“你知不知道他是谁?竟然把他打成这个样子,你是不是活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