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计学的萌芽最初在当时欧洲经济发展较快的意大利孕育良久,但最终却在十七世纪的德国首先破土成芽,国势学派又称记述学派,产生于十七世纪的德国。
由于该学派主要以文字记述国家的显著事项,故称记述学派。
其主要代表人物是海尔曼·康令和阿亨华尔。
康令第一个在德国黑尔姆斯太特大学以“国势学”为题讲授政治活动家应具备的知识。
阿亨华尔在格丁根大学开设“国家学”课程,其主要著作是《近代欧洲各国国势学纲要》,书中讲述“一国或多数国家的显著事项”,主要用对比分析的方法研究了解国家组织、领土、人口、资源财富和国情国力,比较了各国实力的强弱,为德国的君主政体服务。
因在外文中“国势”与“统计”词义相通,后来正式命名为“统计学”。
到了现代,信息论、控制论、系统论与统计学的相互渗透和结合,使统计科学进一步得到发展和日趋完善。
信息论、控制论、系统论在许多基本概念、基本思想、基本方法等方面有着共同之处,三者从不同角度、侧面提出了解决共同问题的方法和原则。
朱瞻壑穿越前曾经有一个控制论的硕士学位,也接触了一些统计学的理论。
此时,在他的手下,洪武朝的海运、永乐朝的海贸的数据变成了图示、列表和数字,侯显看着这些统计数据,忽然觉得脑海中的某些东西变得清晰。
施梦生死死盯着这些统计数据,心中对于朱瞻壑的形象变得高深莫测。
这个王世子……
真是深不可测。
此时,朱瞻壑已经完成了所有统计数据的整合,也得到了施梦生想要他得到的结论。
“洪武朝的海运主导的成员是淮西官兵,永乐朝的下西洋主导的成员是靖难官兵。”
“大明的海上活动,政治身份优先。”
“多数下西洋的官兵的履历中,既没有海上相关的经历,也没有航海技术和经验,之所以让他们出海,只是因为他们在政治上可高度信赖。”
“靖难官兵和福建沿海官兵一起下西洋,同时保证了船队的政治安全和技术安全。”
“这些出身内地的船员并不热爱航海,他们只是服从皇帝的命令,大部分的内地官兵在出海前都出现了‘一夫有航海之行,家人怀诀别之以’的现象。”
即使为了自证忠诚和陆不群打架的哈只,在得到出海的命令之时,都想过走关系推脱,只是因为他去了北方也是上亦失哈的船,这才不得不认命。
靖难官兵不想出海的情绪广泛存在于船队之中。
“太祖高皇帝和当今圣上可以命令这些官兵出海,执行他们下达的命令,但是后来的皇帝怕是无法命令这群官兵。”
“如果要出海,也会选择自己信任的官兵。”
说到这里,朱瞻壑停了下来,看向了施梦生。
施梦生手指轻轻摩挲纸张的一角,道:“当今太子可以信任的官兵有谁?”
朱瞻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侯显撇过头。
孟磐抿着嘴。
施梦生直接说道:“怕是没有吧。”
下西洋是一个大工程,需要技术上的支持,还有愿意出海的官兵。
没有官兵,下西洋遇到的这些国家,怎么会老老实实地进行贸易?
直接动手抢,全都是我的!
但是,元朝的海上征服战争,已经向皇帝证明了海军的不可靠。
这群官兵随时有可能待在海外,不再回来。
远征日本、爪哇、暹罗的元军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至于什么宋人对元朝有意见,所以才情愿待在海外的……
难道明人就不思念元朝,没有对大明朝廷心怀不满吗?
一句话,下西洋这样的大工程,需要一群政治上可以信赖,对皇帝高度忠诚的军队。
这样的军队,朱棣有,朱高炽没有。
朱瞻壑做出了总结:“太子继位,下西洋必然暂停。”
“公子南洋贸易公司的创意旷古绝今。”施梦生手指轻拢,似是漫不经心地说道:“只是到了太子继位,这公司怕是会落入他人手。”
听到这话,孟磐和侯显同时冷笑。
心里不约而同地想到,这个施梦生当真得了便宜还卖乖,落入他人手,这个“他人”不就是你们施家。
可惜这个施梦生是一个女子,最后怕是无法服众。
但这个简单,无非是联姻,或者收养一个孩子。
倒是南洋贸易公司还是要落入她手。
因为旧港宣慰使等同于东印度公司的总督,各个官厂的管理人等同于董事,散居在南洋各地的汉人村落等同于殖民点,背后的股东则是汉人权贵富豪。
没有了大明船队,南洋贸易公司将成为伪装成公司的国家,大明皇帝权势在南洋的外延。
在大明皇帝无法组织大规模船队的情况下,可以保证稳定分红收入的南洋贸易公司成了最好的选择。
内政能力拉满的朱高炽也看得出来。
朱瞻基或许会努力尝试重启下西洋,但最后还是会作罢,选择更稳定的南洋贸易公司。
侯显看的出来,孟磐也看的出来,就连远在海外的施梦生也看的出来。
这些聪明人都看到了大势。
施梦生饶有兴趣地看向朱瞻壑:“弟弟现在还想建立公司吗?”
朱瞻壑往后一倒,靠在了太师椅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唱道:“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
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
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
正叹他人命不长,哪知自己归来丧!
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
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
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
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
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一首《好了歌》回荡在船楼之中,众人听着这曲,心中所思却不同。
施梦生眼眸微动,想起旧港汉人的众生相,忍不住苦笑。
宋朝何等富饶,那些达官显贵生活又是何等奢靡,等到蒙古人一来,最后都是国破家亡。
大元强盛,众生皆苦,怎知转过头来,乞丐成皇帝,地主成了阶下囚,公子变成了乞丐,小姐流落为娼妓。
达官贵人扛上了枷锁,酸儒新贵反倒穿上了紫蟒。
这个下台那个又登场,真是可笑而又荒唐。
唱完一曲,朱瞻壑展露笑容,道:“既然如此,那更要建立这公司,我汉人垄断南洋贸易,又有坚船利炮,不也是一件好事,总比现在这幅样子好。”
施梦生微微一愣,用见鬼似的眼神看向朱瞻壑,她怀疑起了自己的揣测,这个“散财童子”真的是朱元璋的后裔?
朱家不从来都是,天下好处都要占尽,别人不准多拿一点的吝啬鬼吗?
若是不能好处占尽,他们宁愿他人饿死。
分给你一点,你就该感恩戴德,跪下谢恩,若是想要多点,就该剥皮揎草……
朱家不都是这样的人吗?
侯显直接骂道:“这金山银山怎可送给这些逃民!?”
朱瞻壑却看向远方,视线似是穿过了大海,又穿过了时间,落到了前世的那间医院,那无数尸体堆满的废墟。
他喃喃道:“宁送同胞,不卖外族。”
这话让施梦生眼神泛起光彩,她忽然理解到古书中吕不韦看到秦异人时的感觉。
奇货可居。
奇货可居啊!
朱瞻壑的视线回来,落到施梦生身上,阳光穿过帘幕的缝隙,落在女子雪白的脸颊,似是一阵恍惚,让朱瞻壑看到了一具腐臭的骸骨。
不只是施梦生。
还有一个又一个人的尸体。
在爪哇岛上见到的每一个汉人,在这一刻似是都变成了朱瞻壑眼中的尸骨。
这些尸骨堆积如山,堆在了南洋的海滩上。
远处是南洋土著和白人的嘲笑声。
朱瞻壑缓缓起身,视线和施梦生齐平。
“我想和你谈一笔生意,建立一所可以发行货币的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