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奔袭,穿越崎岖小路,绕过僧伽罗人临时构筑的树木工事,朱瞻壑历经一天一夜的艰苦跋涉,终于回到了港口。
沿途的艰难险阻,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刀尖之上,但他凭借着坚定的意志,以及孟磐率领骑哨的配合,成功避开了小股僧伽罗人的兵团,最终抵达了目的地。
此时的港口,静谧而紧张。
“那就是大明的船队……”
摩巴忽王子骑在战马上,望着远方遮天蔽日的船帆,只见大明的船队已经扬帆起航,在远处一公里的距离上首尾相连,组成了一片壮观的连环船阵。
宝船高耸入云,连成一片,宛如一个浮动的岛屿,停在了波光粼粼的海面上。
最后一段路也不轻松,他们遭遇了撤退僧伽罗人。
朱瞻壑只有二十骑,按理来说不是对手,但是这群僧伽罗人似是没有多少战意,双方稍微摩擦两下,就选择心照不宣互相让开。
都撤退了,还拼什么命啊?
这大概是全世界雇佣兵的心态。
不过还是耽误了不少时间。
一直到了第三天的中午,摩巴忽王子才从支持他们甘波罗王族的当地人那里找到了一座小船。
“呼,哈!”
朱瞻壑和孟磐分别坐在左右,摩巴忽王子以及随行的士兵,则坐在后面,一群人全部都在努力划着桨,向着船队驶去。
至于靠风帆……
这个小船,还是直接划船快一点。
船队外围的官兵们警惕性极高,看到朱瞻壑一行人划着小船而来,误以为敌人发起了火攻。
就在箭矢即将离弦之际,将军炮对准他们的时候,孟磐及时发射了烟花作为信号。
砰!
烟花在空中绽放,五彩斑斓,犹如盛开的花朵,瞬间化解了官兵们的误会。
当朱瞻壑带着孟磐等人来到大宝船的甲板上时,众太监和军官们还在为是否要上岸而争论不休。
有的主张立即登陆作战,有的则认为应该继续留在船上等待命令,还有的认为应该立刻离开锡兰……
不过见到风尘仆仆的朱瞻壑,这群人全部冷静了下来。
王景弘连忙询问:“郑公公如何,是不是被亚烈苦奈儿俘虏了?”
“你能不能盼点好的。”
朱瞻壑喘着气,稍微平复呼吸,解释道:“维罗,不,亚烈苦奈儿施行了调虎离山之计,趁着我们前往佛塔参拜佛牙舍利之际,他们转移走了甘波罗王城的兵马,前往了科提城。”
“同时派出主力兵马进攻这里的船队,想要夺取这支船队,斩断我们的后路。”
“又在甘波罗王城和港口的必经之路上砍伐树木,建造工事,阻止我们回援。”
“郑叔将计就计。”
朱瞻壑指向舆图的西侧。
“带着两千人马在当地僧人的指路下,进攻了科提城,来了一手围魏救赵。现在科提城情况不明,我们应该立刻组织人手,前往科提城接应郑叔。”
闻言,侯显立刻说道:“不久前亚烈苦奈儿的军队忽然撤离,想来郑总兵已经攻下了科提城,否则他们绝不会撤兵。”
在场的太监和军官纷纷点头,同意了这个推测。
孟磐喝茶润了润嗓子,说道:“若是不出意外,郑公公应该会据守科提城,等待我们的接应。”
朱瞻壑问:“他们能守多久?”
孟磐斜睥摩巴忽一眼。
朱瞻壑立刻询问摩巴忽王子,得到了答案。
“二十天。”
“没有二十天,最多十天,短则五天。”王景弘摇了摇头。
朱瞻壑不解:“据我所知科提城易守难攻,不提天竺人这群废物,以郑叔和靖难老兵的水平,守个二三十天应该不成问题。”
“难道,他们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内幕?”孟磐忍不住提问。
侯显和王景弘对视一眼,在场众人也以眼神交流,终于说出了亚烈苦奈儿的海盗盟友就是朱允炆率领的军团。
朱瞻壑先是一惊,又有几分拨云见日的感觉。
“难怪我们发动南洋群岛的汉人也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竟然是来了婆罗多海上,也是……亚烈苦奈儿确实是个好盟友。”
孟磐道:“这下不好办了,建文帝到底是正统天子,船上的成员构成又有些复杂,若是下船,未必没有人临阵倒戈。”
“没事。”朱瞻壑直接道:“不用全部下船,只需要五千人就行了。”
他看向何义宗道:“战马、大象、驴子、民夫……总之尽可能的收集畜力,我们将火炮拉下去。”
何义宗出神地看向他,缓缓低下头,抿嘴不语。
朱瞻壑又望向远处的哈只,大声询问他还有多少炮兵。
哈只端着望远镜,看着隔壁宝船上的景色,也隐隐约约听到了朱瞻壑的大喊,尔后他也垂下了脑袋,努力消除自己的存在感。
朱瞻壑感觉气氛不对,又看向了王景弘,确认道:“我们是要下船接郑叔回来的对吧?”
王景弘的目光下意识的躲闪,但是转念一想,觉得自己是朝廷册封的副使太监,他“郑成功”不过是仗着郑和的威严混上船队的,有什么好愧疚的。
“我们不能下船。”
王景弘目光坚定地看向了朱瞻壑。
“天家的事情,只能由天家定夺,我们只要插手,就会倒大霉。”
“我知道公子关心你的义父,但是这事不要掺和的好,我们就在港口等,郑公公发现没人,自然会从城中杀出,来到这港口。”
“等待……”
他顿了一下,语气变得诚恳。
“这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朱瞻壑双目瞪大,大声道:“这是抛弃,你们要将同船的同胞扔到这个西洋的小岛上,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王景弘道:“若是下船,允炆有个三长两短死了,那将会重演‘司马昭弑君’的往事,我不能让陛下变成第二个‘司马昭’。”
“于公,我不能让永乐朝变成下一个晋朝。”
“于私,我也不想王家和成济一样被灭族。”
“公子是个好人,何必去做那第二个‘成济’?”
朱瞻壑怔怔地看向他,之后转动脑袋,环视在场的所有人。
太监、军官、文官……
所有人都忍不住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朱瞻壑的眼眸。
最后,朱瞻壑的目光停在了孟磐身上。
孟磐放下手中的茶壶,眼神瞥向一边,示意他看过去。
朱瞻壑转身看去,只见中楼尽头是一个楼梯,楼梯通往一扇门,门上牌匾“天元”二字。
那是郑和的房间。
“啊啊!”
随着一声大喝,朱瞻壑快步跑向那房间,纵身一跃,踹入了船长室中。
众人见状,皆是愕然,唯有孟磐嘴角勾起。
一阵翻找的声音响起,朱瞻壑抱着一个匣子走出了房间。
下方众人纷纷看向“天元”牌匾下的朱瞻壑。
砰的一声,匣子被扔到了地上。
当着所有人的面,朱瞻壑脱下了外套,露出里面白色的底衣,随之而来的,还有他洪亮的声音。
“大明太祖高皇帝重孙!”
朱瞻壑自匣子中取出赤色的衮龙袍披在身上。
“当今圣上之长孙!”
镶嵌金龙的翼善冠稳稳落在了头上。
“汉王高煦之子!”
金宝被抓在手上,高高举起,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汉世子朱瞻壑!”
朱瞻壑看着下方目瞪口呆的众人,道:“你们可愿随我下船,去接我等的同胞回家?”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望着这这一幕。
举着金宝,披着衮龙袍,戴着翼善冠的身影落在了所有人的眼中,他们此时只感到脑子一片空白,嘴唇微张,无法说出一句话。
见无人应答,朱瞻壑眸光收敛,似是一抹剑光。
“如果你们不愿意,那我命令你们————随我下船!”
剑光劈开了众人脑海里的空白。
噗的一声,侯显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只见这位大太监对着朱瞻壑恭敬地行大礼:“奴才司礼监少监侯显,愿随世子下船!”
孟磐也上前,拱手行礼:“三宝垄指挥孟磐,愿随世子下船。”
众人看向朱瞻壑,少年的身影似是和那道熟悉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在震惊之后,立刻有人反应过来。
“锦衣卫千户何义宗愿随世子下船!”
“长陵卫指挥张中也愿去!”
“奴才朱良愿随小主子下船杀敌!”
“我林全……”
“小的杨真……”
“我余复亨也愿意……”
隔壁船上的哈只此时也探出了脑袋:“加我一个,我也要一起去!”
无数的嘈杂的声音汇聚在了一起,最后只变成了一句话。
“愿随世子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