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心境

“喂喂，你们别过来啊——”风煌前脚走出画境，就有白发少女冲过来抓他。

风煌赶忙闪躲，丢出各种暗器，都被对方精巧躲过。

眼看两人差距越来越近，风煌转身就要从袖中掏出什么，小白似幽魂贴至身前。

手掌对这人胸口一按。

旋即小白片刻失神。

风煌手中已经拿出铁器，对准了她。

身后宁小枫瞪大瞳孔，这些年来头一遭如此熟悉又如此恐惧，红衣少年居然掏出了一把手枪！

“小白，低头！”

小白无条件信任他的话。

脑袋下垂。

风煌并没有开枪，而是趁此运转功法，赶紧逃命，远远留下一句，“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小白指尖握了握，面色古怪。

宁小枫走上前，“怎么样，没受伤吧。”

小白摇头道：“这人没有恶意。”

“嗯。”宁小枫短暂沉默，红衣少年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有另一个世界的手枪？

复仇后的喜悦冲散不少，他得抓紧时间做下一步打算。

“小白，收拾一下，趁着城外修士混战，我们离开诛仙城。”

少女身影消散。

云空山脉的修士可不会像城中这般好说话，他们可都遭到‘宁家’秘境坑杀，等混战结束，自己还留在府内，免不了被清算，这群人可不会顾及城外数万的宁家军。

至于这座府邸，宁小枫面色复杂，再怎么说也是自己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虽然有的只是痛苦。

小白很快回来，背着几幅画卷。

“收拾好了，走吧。”

宁小枫心神勾动，三年里在城主府各个角落藏的画卷无风自燃，很快滚滚浓烟，蔓延成大火。

城外修士打的昏天黑地，不少路段崩坏，农舍田野成了火海。

城后门许多富商携家带口出城逃窜，他们两人混在其中倒也普普通通。

主仆两人走了最偏僻小道，宁小枫画出两匹骏马，小白摇头表示不会骑。

两人只得共骑一匹。

其实小白化作灵体更加方便，毕竟她只是画出来的，没有思想、没有灵魂，一切遵从自己的想法行动。

不过看着白发少女坐在怀中，小心翼翼把画卷抱在怀里，靠在自己胸膛上，东张西望，对广阔的天地充满好奇。

终究没有让她消弭。

后方城中飘起滚滚黑烟，马上二人一路南下。

入夜。

两人行至一片树林中，宁小枫生起火堆，坐在一旁。

圆月高照，林中视野开阔，火堆噼啪和树梢虫鸣合奏，像是莫名的旋律，并不吵闹。

他拿出肉干，递给小白，嘴里叼一块。

天上的月亮和小时候没有区别，和故乡的也没什么区别。

“在地球病死后，我意识到降生在有权有势的城主府里，很是开心，以为会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数不清的金银珠宝，直到看见母亲卑微的讨主母欢心，才知道她过的并不好，我的身份也很低微。

这没什么，我想只要勤奋一点、会讨人欢心一点，再不济躲着主家，我和母亲能正常生活下去就行。

可是啊，坏人的恶是不讲道理的。”

明月高悬最易思念，宁小枫想起十岁那年被人丢在秘境，艰难求活，冷不丁笑了声。

小白感受到他心情低落，抱着他，默不作声。

“另一个世界的父母嫌我多病，把我丢了，这里有个爱我的母亲，也被害死了。

我在秘境呆了三年，碰到也是被人丢进来的三哥，可他进秘境的时候就身中剧毒，很快死了。

我又回到城主府演了三哥三年，过完年十六岁，我好像，到现在都没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

两世为人，再怎么精于算计，也不过少年心性，从小到大缺失交流，收敛脾性，见惯死亡......他的性格早就扭曲破碎。

宁小枫突然语调一转，悲伤情绪一扫而空。

“没想到覆盖整片山脉的秘境是师父他老人家随手做的一副画卷，可惜师父只留下传承，没亲眼见过，小白你猜猜看，师父这样的神仙还在世上吗？”

小白歪头。

“别误会，我不是说师父死了，在我那个世界神话里，像师父这样的仙人，一般都会远离人间，前往一个天上仙境。”

见小白不说话，宁小枫突然恶语相向，“三年前我吸收完秘境画意，本想创造一件绝世兵器，出去后好大杀四方，却不曾想造了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我一直都想着将你打碎，重新捏造一个。”

小白慌乱起来，不知所措，“不，不要打碎，我有用......”

宁小枫反手狠狠抱住她，咬牙切齿道：“那你说话啊小白！不要一句话不说，只知道按照我的命令行事！不要让我觉得你只是个没有思维、没有想法的人偶啊——！”

抽泣中断，又一把将小白推开，贱嘻嘻说道：“辛苦了小白，让你这个没有灵魂的脑子理解我，果然是不可能啊。”

小白露出往常无二的笑，“少爷心情好些就行。”

宁小枫闭目修行，等待明日来临。

他自小修行资质不高，却精通琴棋书画，十岁就能蕴养画卷，造诣奇高，又继承碧霄洞主画意，秘境苦修三年，此道已然高山浩渺，登峰造极。

宁小枫摸了摸后背缝合处。

三年前三哥进入秘境，临死前自挖根骨，活生生移植到自己身上。

很难想象，十三岁的孩子究竟有怎样的毅力、仇恨，才能忍受挖骨之痛，自己当时担心不同生母，会不会产生排斥反应，让三哥心血作废。

现在看来，驳斥感微乎其微。

如今修行资质称得上一日千里，在城主府三年沉寂，先天境巅峰，只差临门一脚迈入宗师境。

次日。

霜露冰凉，林中雾气腾腾。

宁小枫画出马匹，翻身上马。

“小白，该赶路了。”

小白迷迷糊糊不愿醒来，被他拉着靠在怀中，又耷着脑袋睡去。

此行南下要到清扬城，借助青阳城传送大阵，跳转风国皇城，也不知父亲和大哥走到哪了，有没有听闻诛仙城消息。

青阳城是风国北境最大的郡城，也是联通北境的交通枢纽，行商客量每日以万计数，每隔三天就会启动一次传送大阵，将远道而来的行商、游客、镖师，传送到周遭多城。

宁小枫骑马奔行在栈道上，正巧赶上一行商队，十三位镖师，押送两车货物。

“小友也是去青阳城呢？”年级最大的赶镖人坐在货车顶部，抽着旱烟，打招呼道。

“是啊，老叔，敢问青阳城还有多久日程啊？”宁小枫喝了口酒水，剩余半袋丢给车顶老人。

老人接过，仰头喝了几口，又丢回来，指着远方地平线突出来的小点，“以你这匹千里马的脚程，天黑前能赶到。”

“晓得了。”他打过招呼，夹马狂奔而去。

后面身材高大的镖师询问，“叔，看得出跟脚吗？”

老人瞧着远去的背影，“衣服没有太多灰尘，不是走北漠道，那姑娘不少发丝缠在一块，应该是清晨露水打湿，鞋子很新，最多出来两天。”

他吸口旱烟，“估摸是诛仙城那边的公子哥，盘缠带的很足，嘿，酒也是好酒。”

高大镖师咽了咽口水，“叔，离青阳城还远，再劫一道吧。”

老人嗤笑，“我看你是色胆包天。”

“嘿，那丫头光侧脸就勾的兄弟们心火直烧，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美的仙女呢，头发还是白色的，简直是书画里的狐狸精。”

老人捻灭旱烟，对着后面说道：“你，带着老四老五，把他们劫了去，记得做干净点，别沾上血，不好洗。”

原本还一脸正派的镖师队伍，眨眼成了截道饿狼，三个壮汉骑着快马朝栈道追去，很快没了身影。

老人躺在劫掠的货箱上，想着年纪大了，做完这一票就跟这帮小子们分道扬镳，趁他还有力气能用一身宗师修为，到时候吞个大头他们也不会说什么。

晒着太阳，队伍行进了一炷香，老人生出不太好的预感。

他起身问道：“怎么回事，他们还没回来？”

没人回答，只有马蹄声和车轴间的吱呀声。

烈日下，老人脊背发凉。

他环顾四周，这帮小子一个个睡了过去，前面不远处，三匹马上坐着熟悉身影。

老人刚松口气，远处马上的身影全部跌落，身体扭曲程度表明已经死亡。

冷气直冲天灵盖！

“有敌人！”老人大喊。

“别喊了。”他身后马车上，少年少女坐在货箱顶部，数着箱子里的金银珠宝，少年自顾自说着，“还活着的就咱们仨和下面几只马，话说这些珠宝可不是同一个地区的产物，看来你们路上截了不少车队。”

老人暗中凝聚真气，出口求饶道：“少侠，咱们大路朝天，井水不犯河水，您何必为难我们商队呢？”

“老人家可真爱颠倒黑白，方才明明是你让前面三个家伙截杀我，这时候倒打一耙。”

“老头子我有眼不识泰山，还求少侠能放我一命，我这般年纪，就想着留个棺材本养老。”老人姿势摆的很低。

宁小枫沉吟，“你背地里的手段可不像这么回事，要不你先下地狱先问问，那些被你杀害的镖师会不会原谅？”

“看来您是要赶尽杀绝了——”老人大喝一声，真气聚起，正要使出搏命手段，忽的一口鲜血吐出，体内真气紊乱，“怎么回事？”

宁小枫掏出酒袋晃了晃，“是我独创的画毒，虽说需要介质传播，可激发时无色无形，类似修行上的走火入魔，紊乱真气筋脉。”

老人跌在地上，双眼死死盯着他，说话变得艰难，“你什么时候——发现——！”

“我家小白一眼就瞧出你们神态上的下作。”宁小枫抱着小白，在少女脸上啃一口，“另外再告诉你一件事，我家小白就是画毒的解药哦。”

老人死前还要被喂一嘴狗粮。

宁小枫陷入纠结，“画卷空间已经满了，这些珠宝要怎么办呢，小白，你拿的三幅画卷能储物吗？”

小白抱着画卷疯狂摇头，“不能不能......”

宁小枫好奇，“画的什么东西啊，保护的这么紧。”

他自己都没察觉语气吃味。

小白小心翼翼摊开一幅，画卷上少年少女正脸微笑。

宁小枫想起来，是自己很早的时候为了检验绘画功底，画的自己和小白的写实画，图画如同照片，与现在两人一模一样。

不，自己有长高，小白毫无变化。

小白又小心翼翼卷起，装进画桶，这是她的宝贝。

“笨死了，拿也不知道拿一些能卖高价钱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