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说吧，你高叔这一次斗完，这辈子算是彻底废了，下一次遇到妖，我就只能当它的口粮了。”
没等林煜回答，高宁自顾自的说着，替林煜收拾行囊。
“唉，我这把朴刀，当年拿出来的时候，丰村那些小崽子都吵着想要。”
“嘿嘿...只是这宝贝是能随便给人的吗？这是老子头头亲自奖赏给你高叔我的。”
嗡。
寒光乍现，那宝刀出鞘，这朴刀的确是好刀，即使刚刚砍死了那猪妖，随便用清水一抹，照样如清寒碧玉。
“给你了。”
高宁看了又看，欲言又止，将朴刀收回，丢给林煜。
“啊？”
林煜抱着丢来的刀，只是还没说上一句，又一本书丢来。
上面潦草写着几个大字。
疾风刀法。
歪歪斜斜，只是有一股潇洒之意在其中。
“这东西，本来是炼筋之后，才能学的，只是我看你小子，现在已经够练了。”
“只是这东西，你最好看明白吃透了之后烧掉，不要让台州的那些老家伙见到你有这玩意儿。”
高宁补充道。
“我们这种夯汉子，能悟出什么高明招式？军中那些有模有样的功夫，都是那些仙人门派施舍的简易版。”
“所以这东西最忌书面流传，这东西的来历嘛...”
“算了算了！反正招数好用就行，你小子脑子那么精明，肯定学得会。”
高宁说着说着，情绪激动，随后又转身翻找了一阵子。
“差点忘了，还有这东西。”
这一次，对方倒没有丢过来，而是捧着一令牌缓缓走了过来。
那是台州军伍的证明，更是十年前，抗击台州妖潮的荣誉。
“高叔，这东西就不用...”
“让你拿着就拿着。”
高宁语气没有之前那么强烈，只是仍然带着一副不容置疑的语气。
“这...”
“本来我应该跟你去一趟台州的，但是你高叔这次彻底废啦，走这一段山路会要了我老命。”
“一些应该嘱托，应该让你自己踩明白的坑，也没办法带你趟了。”
“既然这样，这东西你就拿着吧，起码进了军队之后，你能好过一点。”
高宁说完之后，如释重负吐了一口气，坐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看着对方这样子，林煜咽了咽口水，还是说道。
“高叔，您...”
他话哽着，却说不出口。
眼前的汉子，跑了老婆没了女儿，老母亲还被妖兽杀了，自己忙活大半辈子，还废了身子。
林煜实在没办法，实在没法子说些什么安慰的，因为他清楚，自己说出来的，都是屁话。
“臭小子，什么眼神？你难道以为我会想不开？”
高宁惨笑一声，好像看清林煜的想法。
林煜沉默。
“你说，我活得惨吗？林小子。”
这依然是一个回答不了的问题，林煜不吭声。
“能不能像个汉子一样啊！我发现你小子之所以和丰村那些人玩不来，就是你太老成了，何必呢？”
高宁狠狠拍了拍林煜的后背，好似在出气一般。
“小屁孩，老子和你一样大的时候还惦记着村口的翠花呢？你装什么蒜？十五岁的狗屁小子哪来那么多心事藏着？哪里需要顾忌那么多？”
“你高叔我惨啊，人家说没了老婆就足够恨一辈子了，可我呢？”
“老子没了老婆，也没了女儿，没了军职，没了老娘，人家占一样就哀天怨地，我是不是应该气死了？”
“如果这刀来得快一点，急一点，嘿，我可能坟头草真两米高了。”
“只是老子被这折磨了十年，早就怨不动了，你小子还担心什么劲呢？”
高宁突然大笑。
“行了，滚吧，记得混出名堂后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我高宁是不是这辈子就是废人。”
高宁突然止住笑声，随后闷头嘱咐了这么一句。
林煜鞠躬，再也说不出什么，只能合上门。
高宁到底是怎样的人？林煜的确说不明白。
只是，在离开高家篱笆的那一刻，林煜只觉得脑海中一阵叮咚。
那是又一枚种子被自己收集到了。
.....
丰村离台州有大概几百里路，大概一周的路程。
台州十年大妖乱，自从六十年前起，每十年皆如此。
六十年前，台州南部山林间，最开始是猎户一个二个抱怨没有猎获，今年朝廷税收又添了几项明目，希望州府宽限。
随后，便是那报官的猎户一个皆一个的失踪了。
再之后，妖潮如黑云压过来，吞了台州之外周边的所有大小村子。
自此，台州阵线之外，几近无人区，只有台州以西以北，才有类似丰村这样的山村存在。
林煜闭眼休息，半听半睡着，他抱着朴刀和自己一路上的行粮。
从今年二月后，台州兵府便向全州招兵。
上一年是大妖之年，抵御妖潮中，台州武卒死伤众多，只是好在这几次大妖潮，兵府都有所准备，比之以往，也少了很多死伤。
新兵入伍后，需要先提升炼体境界，上战场试胆，什伍长编队，排练御妖阵型，才能上战场侧面应援。
这一套下来，若是在大妖之年，根本无从实施。
老兵尚且自顾不暇，新兵上场，权当妖兽的口粮而已。
“哎哟，现如今这世道...”
同车的一位商人，看着那窗外点点落雨的山色，忍不住感叹道。
林煜未睁眼，只是注意力略加调配，想要听一听这台州走商的商贩之言。
“真是越来越好咯！”
那商人看着那山色雨中，清新点黛，如此说道。
“是啊，前几次大妖之年，台州内部根本不敢通商。”
一旁，另一位商贩也跟着附和。
“这次妖潮，台州防线以内，妖兽明显少了很多，我们日子也好过了不少。这都多亏了新上任的总兵大人啊。”
好似都是彼此有感而发，其余几人纷纷说出去年的感受。
人妖争斗，始终谈不上输赢，毕竟妖兽繁殖速度极快，而每一个人都是关系到人族这边大大小小。
“嘿嘿，依我看，下一次妖潮，总兵大人亲领兵，不仅仅能守得安稳，甚至能反攻出去！”
“对，把以前那些妖畜占着的地盘，都拿回来，那才叫解气。”
这一路行车，倒是路途上也未听到窜流妖兽的消息，各方镇子也是说不出的繁华热闹。
只是...若此次台州妖年算得上安稳，为何远在数百里之外的丰村，会引来那头猪妖。
并不是林煜多疑，而是自从宿慧觉醒之后，他总是习惯多想一点。
车轴在山道辘辘周转，距离台州也只有不到一天的路程。
遥遥望去，远处略显荒芜的荒原上，一道道若黑龙一般的阵墙，蜿蜒若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