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毗伽公主通风报信，武举场上生死各安天命

大唐禁卫军体系分为南北两衙。

那金吾卫、千牛卫便隶属南衙十六卫。南衙禁军驻守在皇城的南侧，负责守卫宫城、京都，乃至南城政府机构。

而北衙禁军护卫的仅仅是皇城，维护的皇帝的安全，安史之乱后，护送唐玄宗入川的便是北衙禁军。

两衙虽同属禁军，但职责不同，分工明确。唐玄宗的贴身保镖头子、大名鼎鼎的陈玄礼，他便是北衙禁军龙武卫大将军。

天宝十三年的武举考场便放在了北衙大营。

毕竟，这些参加武举的武生们可都是未来的武官人选，自然是要去军营感受一下军队的萧杀之气，若连这点都承受不住，那就趁早收拾包袱滚蛋，别来丢人现眼了。

此时天边刚露一抹鱼肚白，离辰时还早，萧安也就没有赶时间，便慢悠悠地前往北衙。

“萧公子，来一碗豆花补补精气吧，你快坐下，奴家给你打来。”

清晨的大街上，除了萧安这个独行侠之外，自然还有那些为了生计而奔波，必须早起早干的淳朴百姓们。

萧安来到坊前的小集市，这里的人间烟火气也已经很浓了。

张寡妇站在豆花摊前对他招了招手。

小摊上摆着简陋的案几，边上三三两两坐着好些人，都在等着吃豆花豆脑呢。

见这俏寡妇舍了他们，对着一个从远处走来的公子招手说话，这些人平日里没多少业余生活的家伙们便立刻起哄：“哟哟哟，张西施，我们都坐着排队，等着你的豆花呢，你怎么能让别家公子先插队，难不成这是看上那家公子了？”

“老马，都吃了两碗了还堵不住你的嘴吗？你再啰嗦，给老娘立刻滚出去！”

自力更生之下，张寡妇早就学会了用泼辣来伪装自己的性格，否则早就被人给吃了。

她双手叉腰，把那眼睛一瞪，只因长了一对桃花眼以及那妖娆的身姿，不论怎么扮凶，都给人一种调情的味道。

众人纷纷大笑起来。

好几个没忍住还被刚入嘴的豆花给呛住了。

萧安倒是大大方方走了上去，将那刀往桌案上一拍，皮笑肉不笑道：“各位乡亲父老都这么早啊。”

嘶。

众人浑身一阵哆嗦，纷纷低下了脑袋。

老马都快要哭了。

自己怎么就非要嘴贱呢，惹谁不好，偏偏惹上了这个城南一霸！

他赶忙露出一抹谄媚的笑容：“原来是萧公子？您这是要去哪？”

“老马你个蠢货，萧公子要参加武举，自然是去北衙营地了。”

有人立刻对萧安大献殷勤。

若之前他们对萧安这个游手好闲的浪子还很不屑，那么现在他们早已改观了。

这货可是攀上了寿王府的高枝，如今更是放出豪言要考武状元，这妥妥已和他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了。

老马拍了拍光头，懊恼自责道：“对对对，哈哈，今日是三月初九了，我给忘了。”

萧安这么傲气当然是故意的，为的就是给张寡妇撑一撑腰。让这些个游手好闲的家伙们知道，张寡妇不是好欺负的。

随后，他又看向了边上桌子上的客人，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

很显然，这位客人坐在这里是在等他呢！

不过既然对方没有表露身份，那么他也权当做不知道。

他对着张寡妇豪气万丈道：“正所谓三碗不过坊。张姐，来三大碗豆花，今日我要吃个痛快！”

古有武松三碗不过岗三拳打死萌虎，今有他萧安三碗豆腐脑下肚争武状元！

众人绷紧脸生怕自己笑出来。才三碗，都不够他们一个人塞牙缝的呢。

“萧公子，三碗哪里够啊，你可是要去武举，要花大力气，起码要三十碗！”

“是是是。今日张西施的豆花摊，就该给萧公子全包圆咯。”

众人发出善意的笑声。

张寡妇手脚可没停下，她精心地打了一碗豆腐花，撒上香喷喷的酱油葱花等调料，端到了萧安面前。这还未完，她又给萧安下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驱驱寒气，慢慢吃，今日管够。”

“许久没尝到张姐的手艺了，倒也怪想念的。”

萧安也不客气，立刻拿起筷子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没过一会，就将碗都给舔干净。

看着萧安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张寡妇那张亦嗔亦笑的俏脸上露出了一抹柔情。

“吃饱喝足，去拿个武状元回来，诸位乡亲父老，再见。”

萧安站起身，对诸位拱拱手。余光再次瞥向了那个客人。

客人对他微微点头，随即压了压斗笠，往桌上丢下几个铜板便起身走出摊子。

“哈哈，那我们就祝萧公子旗开大胜，为咱们青龙坊争脸！”

众人赶忙恭维道。

“那就承诸位吉言了。”

萧安点点头，随即看向张寡妇，“张姐，我没带钱，这一顿先记账上。”

“说什么糊涂话呢。你上一次给我交的伙食费还剩下好多呢。行了，去吧，可别耽误了时辰。”

张寡妇翻了个白眼，满脸笑意。

本以为萧公子攀上高枝就会变了，结果是一点都没变呢，还是那么的热心肠，爱助人。

就是不知道当初那个藏在他家的女人到底是谁呢？

这让张寡妇的心有些七上八下。

只是也没听说过萧公子有什么老相好呀。

这又让张寡妇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其实她知道，自己和萧安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考了武举，就能当官了，而以萧安的实力，只会不断立下战功，成为将军，最终拜将封相。

而她呢？

一个克死过两任男人的寡妇，是没人敢娶的扫把星，只能孤苦终老。

想到此处，张寡妇眼神中的光忽然暗淡了，她觉得这个人生似乎也没意思了。

夫家没了。

娘家也就只有一个早已断了联系的兄弟。

她苟延活着，又为了什么呢？她真不知道，自己该为什么而活？

萧安此时的心都放在了那位“客人”身上，还真没有注意到张寡妇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他大步走去，来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胡同。

客人缓缓现身，不过并未摘下斗笠。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找萧某人所为何事。”

萧安面无表情道。

萧安眸光锐利地盯着眼前男子，好似要看穿那斗笠下的真面目。

“我家小姐让我提醒公子，武举场能不去还是别去了，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斗笠男不卑不亢回道。

“你家小姐又是何人？”

萧安眉头一皱，不知此人是敌是友。虽然此言听起来乃是善意提醒，但也有可能是竞争对手故布迷阵，让他知难而退。

“我家小姐姓李，名为葭畔，与公子乃是生死之交。”

斗笠男压低声音说道。

是她？

毗伽公主？

她怎会知道武举场上会有危险？

萧安眼睛一亮，颇为诧异。他上前一步，仔细问道：“她可有说原因？”

斗笠男如实回道：“小姐说有个妖道会对公子不利。”

萧安追问道：“你家小姐又是如何知晓的？”

“那个妖道曾亲自来找过我家公子，小姐偶然听之，妖道说要联手公子在武举场上对付你。”

“你家公子答应了？”

“我家公子顶天立地，草原第一勇士，又岂会做出此等卧槽之事？言尽于此，公子自行斟酌，告辞。”

斗笠男子见萧安诋毁移地健继，便有些不悦，拱拱手后就转身离去。

萧安则是显得若有所思。他并不怀疑来人的身份。

毗伽公主的中原名是她自己取的，也就在终南山和他不打不相识，这才告诉了他。换句话说，外人是绝对不会知道的。

所以，面对毗伽公主的好意提醒，萧安倒也接受，但武举，他还是要参加的。这关系到他未来的布局和谋划，岂会因为一个妖道的威胁而放弃自己的未来？

倒是那个回纥王子移地健继，还真是有草原勇士之风度。这样的人，虽然做不了朋友，但做一个光明磊落的对手也很不错。

不过那个妖道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终南山上，他见识过那个三戒妖僧，那是可以和青阳道人扳手腕的狠人。

这个妖道，该不会也有如此实力吧？又为何要害他？难道是李震请来的帮手？

不过，如何才能在武举场上动手脚害他？

想要失手杀他的难度可不小。

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而且是在武举场上！到时候，朝堂上的大官们都会出现！

不过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必须解决掉这个妖僧，否则自己心里可不畅快了。

萧安暗暗将此事记在了心里。

收敛思绪，萧安便继续朝着北衙走去。

原本李佑就嚷嚷着要用马车接送萧安，不过被萧安拒绝了。太过招摇可不是一件好事。

这一路过去，无惊无险。路上行人也是逐渐增多，倒也碰上了好多武生。他们见了萧安，也都纷纷打起招呼来。

毕竟，萧安在曲江芙蓉园削了杨家武麒麟杨业脸面一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而杨业也表示要在武举场上一雪前耻，将萧安揍趴下。

他们也很想见一见这个已淬炼出【九牛之力】的杨业吃瘪的年轻人到底是不是真的长了三头六臂。

而当探知萧安的身份后，他们便无比的失望。

甚至心中充满了浓浓的恶意。

就这？

不就是长了一张宗室女子最喜欢的面首脸吗？

难怪会被寿王府那个毁容县主瞧上。

不过寿王也就是一个没有权力的闲散王爷，给他们联姻他们都还嫌弃呢。

想来当时在芙蓉园，这个萧安一定是用了什么奸计，这才让杨业上当受骗。

毕竟，当时亲眼见识过萧安本事的都是文人。

而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这些武生们在见识过萧安的真面目之后，自然不会觉得萧安有多厉害，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这个萧公子细皮嫩肉的，到时候在武举场上被打哭，那丢人可就丢大了。”

“嘿嘿，听说他马上就要成为寿王府的六姑爷了，也不知在洞房花烛夜面对新娘子那张毁容脸时，他可否还有心情与之圆房？”

“嘘，哥几个别胡言乱语，县主好歹也是宗室之女。”

众人对着萧安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萧安心中冷笑不已。

暗暗将那几个说过李望舒坏话的家伙的容貌记下。

到时候，他会在武举场上，让这些家伙付出代价！

很快，三五成群的武生们都陆续抵达了北衙军营训练场。

在这里，已经能够感受到浓浓的肃杀之气了。那些正在晨练的禁卫军们这会儿正在卖力地展现他们的肌肉呢。

交上武生牒牌验明身份后，萧安便进入了训练场。

场上，已经垒起了十几个大擂台。

而一个个兵器架，一匹匹战马，一副副铠甲也都整齐陈列，一眼望去，让人心情激荡，恨不得仰天长啸，上阵杀敌。

而训练场四周的看台，也已人满为患。

其实比起文举，人们喜欢更为热闹的武举。

毕竟文举需要安静，人们也看不到这些文曲星们的表现。

反观武举就不一样了，热血，刺激，拳拳到肉，可以唤醒人们内心深处的最原始的野兽欲望。

萧安四下展望，可这人山人海的，还真找不到李望舒的身影。

也罢。

只要自己尽力表现，这个未来娘子一定会看得见的。

至于她会不会来？

这还用说吗！

而随着辰时的到来，便见一绯袍大官在禁卫军的簇拥下大步走上点将台，正是官拜兵部尚书、同平章事的韦见素！

又一个姓韦的，位极人臣。

咚咚咚！

将士擂鼓，三阵通鼓之后，训练营寨门关闭。

“诸位，今科武举正式开始。第一轮，斩妖！每人只能携带一件兵器，本官会命人打开万妖山通道，容诸位进去。谁收集的妖丹多，谁便胜出，此番成绩只取前一百。当然，此去生死各安天命。”

韦见素直接动用问道神通舌绽春雷！

这声音便如滚滚天雷一般，响彻在整个训练场上空。

众人深吸一口气，皆是感受到了韦见素的强大。

这便是大唐的兵部尚书！

虽是文人出身，但这修为，只怕大将哥舒翰、郭子仪等人见了也得暂避锋芒吧！

只是，这位兵部尚书宣布的规则，与以往确实有了极大的改变。

斩妖？

生死各安天命？

他们是来考武举的，不是来拼命的。

这万一有个闪失，找谁哭去。

于是，全场立刻哗然起来！甚至好些人抱作一团，愤慨开喷。以为只要人多抱团，就能让韦见素改变主意。

萧安并未参与其中，他放开感知，去一一辨别场上的气息。

他要找出那个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