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突然的投靠

金大海这番话,立刻让王少钧警醒了不少。

眼前这个胡秋白显然对袁崇焕十分不满,再问下去,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不敬之语出来。

要说袁崇焕确实是一个十分有争议的人物。在前世的时候,网上有关于这个人的骂战层出不穷,王少钧虽然不怎么发表意见,但经常看得不亦乐乎。

不过此刻亲身处在这个时代,再如此肆无忌惮的讨论,多少就有点自找麻烦了。

袁崇焕是善是恶,是奸是忠,是扁是圆,确实也不关自己的事情。反正这家伙过个两三年就彻底玩完了。

而且,宁远跟保德州相隔千里,确实也没有任何关系。

他将思绪拉回来,笑道:“金总管所言极是,咱们还是看一下先生带来的番薯种子吧。”

胡秋白显得有些意犹未尽,但听王少钧如此说,也只好转过话题,对荀先生道:“荀先生,请派人将车上的种子取过来。”

荀先生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听他们在随意评论朝中的风云人物,早已十分不安,此刻听他们转到正题上,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笑道:“是嘛,这才是要紧事。”

他走出屋子,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带着两个伙计走进了议事厅。

那两个伙计身上各背着一个大袋子,步伐得有些吃力。将两个大袋子放在地上时,还发出了沉闷的响声,显然袋子满满当当的全是东西。

“这两个大袋子里,全都是种子吗?”金大海有些疑惑道。

“当然不是。”

胡秋白站起身来,将袋子打开,介绍道:“这两个袋子,一个装着已经成熟了的番薯。另外一个袋子则装着玉麦种子和番薯种子。”

“玉麦?”

王少钧从来没听过玉麦这种名字,凑过去一看,发现竟然是玉米种子。

他顿时想起来,玉米最早在嘉靖时期便传入中国了,比番薯来得更早。和番薯一样,玉米也特别适合在高山缺水的土地上种植。

而另外一个袋子里的番薯也确实和后世的番薯相差不大。只是在个头上稍微小了一些,也干瘪了一些。不过跟其他作物相比,也算是优良品种了。

胡秋白把番薯带过来并不算难,但他能举一反三,将玉米种子也带过来,足见其思维灵活,见识不凡。

金大海和刘平此时也是非常感兴趣,他们两个人小心翼翼的用手捧起玉米和番薯种子,又拿起成熟的番薯细细看着,问道:“这两种东西,该如何耕种?”

胡秋白侃侃而谈道:“先说番薯吧。番薯的耕种分为两种,一种是播种,一种是育苗。

所谓播种,容易得紧,就是在田地中刨出一个浅坑,直接将种子按照一定的距离播种进去,加上一定的草木灰和国肥,再浇上适量的水就可以了。这其中要注意的是,草木灰非常重要,必须要有,绝不能省。不过缺点在于,番薯的种皮很厚,发芽慢,出苗晚,容易出现缺苗断垄的问题。”

“那这育苗?是什么意思?”金大海问道。

“育苗的话,就需要功底了。要先在朝阳的地里铺上粪肥和黄河沙子,做成育苗床。再将这些成熟的红薯给一个个摆在育苗床上,然后用沙土覆盖,等他们自己长出嫩芽。”

刘平听得大感惊奇,问道:“您的意思是,这些成熟的番薯不是给我们吃的,而是育苗用的?”

“正是如此!”

胡秋白点点头道:“此外,长出苗芽后,还要进行截取秧苗,扦插,移栽......”

他说的很细,几乎将育苗的所有注意要点全部给托盘而出。刘平在那里仔仔细细的听着,多年的老农此刻倒像个学徒一般。而金大海则直接拿出纸笔,在那里不断的记录着。

“育苗虽然比较麻烦,但好处在于出芽快,存活快,根系发达。根据贵墩的情况,高山缺水,土壤肥力一般,在下认为,育苗法会更加适合一些。但在下所带来的番薯数量有限,还是要跟播种法结合在一起会更好一些。”

说到这里,他看向两人,十分贴心的问道:“二位,在下说的够清楚了吗?还有哪些不明白?”

他这种语气,倒像是先生给学生上课一般。但金大海和刘平丝毫没有觉得冒犯,而是虚心的问了好几个问题。

胡秋白没有任何藏着掖着,一一做了回答。就连玉麦的种植,也回答的非常详细。

何老六等人看到在墩堡里指挥若定,威风凛凛的金大海,此刻竟是如此的虚心乖巧,一时之间都有些莞尔。心想这个胡秋白果然是有些手段,无怪之前冯冲对他推崇备至。

王少钧对胡秋白也愈发的喜欢起来,对他之前闯关的无礼行为早已全不在意。

不说别的,光他这种有问必答,丝毫不藏着掖着的态度就值得王少钧肃然起敬。

毕竟在这个世界,知识的传播是很难的。那些手艺人的学徒往往要在师父家里干上好几年的杂活,才能有机会学上一星半点。村里面的农博士也很少有人将自己的东西全部都讲出来。甚至挖井建房的匠人们都会私藏自己的所学。

眼见胡秋白将这两种作物全部讲述完毕,王少钧连忙令人奉上热茶,对胡秋白谢道:“先生果然大才,请恕本官之前照顾不周。”

胡秋白脸上露出笑容,不以为然道:“王大人过奖了,这算什么大才?非是胡某夸口,在下从小刻苦读书。曾经在江西和奉新二宋一起考过科举,在松江跟随徐光启大人学过西学,又做过孙大人的幕僚。可以说三教九流无所不精,五行八作无所不懂。此等农学小道,又何足挂齿?”

王少钧感觉此人言语大胆,锋芒尽露,完全没有儒家应有的谦和,和自己接触过的任何一个读书人都不一样。

他倒很想和胡秋白在私下里好好聊一聊,不过现在也不是东拉西扯的好时机,只问道:“胡先生,不知这些番薯作价几何?胡先生有多少,本官便要多少。”

胡秋白摇了摇头道:“胡某在来之前,确实想好好赚上一笔。但进入墩堡之后,已是改变了想法。这些番薯和玉米,在下分文不取,尽送与大人。大人要多少,在下便给多少。”

“哦?”王少钧一脸惊讶道:“这是为何?”

胡秋白微微一笑,朝王少钧深深一揖道:“方才已经说过了,贵墩一片欣欣向荣,井然有序,士气旺盛的气象,让在下心中向往之极。若是九边的墩堡都像这里一样,又何愁建奴不灭?胡某现在心中别无他想,愿将平生所学,尽数献与大人,为这个墩堡献上自己的一份力量。”

王少钧愣了一下,用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望着胡秋白道:“这么说,你想投靠本官?”

“正是!还请大人接纳!”胡秋白点点头,再次躬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