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听下来,余念对这肃侯最感兴趣。
那儒家之法他也曾让白衣模拟过,自然知晓那文心难修。
和佛道两家不同,儒家的修士,要修出文心,最需要的不是天赋,而是参透仁义和坚持的意义。
寻常的书生若是能修得文心,便是一只脚踏上了仙路,修成儒家的功法也就是时间问题。
以妖族之身,参透仁义和坚持,已是实属不易。
可这肃侯竟是修出了更难得的浩然之气,若是让那些修了一辈子的老儒知道,恐怕个个都要无地自容。
余念甚至都怀疑这袁天肃,就是儒家派来的细作,毕竟那么多大儒都在宦海沉浮。
当官的,心都脏。
天色渐晚,一阵急促的鼓声打断了余念的思绪。
只见一只胸前挂着红鼓的羊妖,敲着欢快的鼓点,从后厨走了出来。
羊妖身后,四个鼠头侏儒,扛着一个赤裸的人族少女从后厨走了出来。
那四个矮小粗壮的鼠妖,每一步都踩在鼓点上,动作整齐划一,有种说不出的喜感。
可他们肩上那两条竹杠,却分别绑着少女的手脚,将人撑成了一个【丨大丨】的形状。
羊妖鼓点一停,便扯起脖子喊道:
“预祝我家岚侯爷明日大胜而归,东家请客,全人宴!!!”
话音一落,那四个鼠妖就抬着少女绕场巡游,开始展示食材。
那羊妖也在众妖的叫好声中,拉下了石柱上的铁链。
大厅正中的空地开裂,升起了一团妖火,随即一张平整的铁板缓缓自棚顶下落,刚好卡在了火堆之上,没一会儿就被烧得火红。
那四个鼠妖也刚好绕场一圈,来到了铁板之前,开始给少女松绑。
见余念的盯着那赤裸少女,胡毓秀神情厌恶的解释道:
“那女人会在铁板上跳舞,待双脚全熟,便会被割下,是全人宴的第一道菜。”
余念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杀意,但却很快就平复了心情,好似不经意的问道:
“我听说这北境的人族,都是你狐族圈养的?”
毓秀点了点头,说道:“嗯,这啸月楼每个月都会从我族购买米肉,但这些会跳舞的少女价格不菲。”
钟灵皱着眉头,接过话头:
“啸月楼也真是大方,这寻常一个月才有一次全人宴,听说预定的都已经排到了两年后,居然拿出来请客。”
见余念依旧沉默,钟灵便主动问道:
“大人可要随我等出去逛逛?”
这两个狐女修得都是正法,容不得半点业障,自然也就不愿去看接下来那残忍的场面,此时已是有了去意。
余念却突然起身走向了那已经烧红了铁板。
“你们这些小妖倒是会享受,让你们东家把这女人送到我那去。”
轻飘飘丢了句话,余念就径直出了门。
食客们张口就骂,紧接着钟灵那金丹后期的灵压就席卷全场。
“欺我啸月楼无人不成……”
那敲鼓的羊妖话未说完,就被毓秀踩在了脚下,这狐女掐着腰,仰头说道:
“让你们东家月王爷,亲自,给上仙大人送过去,别给你们东家招灾。”
毓秀这声“上仙大人”说出口,整个大厅便彻底安静下来。
刚刚还出口呵骂的食客,都下意识的捂住了嘴。
已经出了啸月楼的余念,突然回过头看了楼上一眼,却只是笑了一下,便继续悠哉的向前走去。
刚刚吃饭的时候,白衣黑袍就探查了一番,余念早就知晓那楼上坐着不止一个元婴老怪。
可他却依旧选择救下这一个被当做食材的少女。
尽管他和这少女素不相识,尽管如此行事有被怀疑的风险。
尽管他可以一走了之,劝自己谋而后动,等计划顺利进行,届时可以救下更多的人族。
可余念却从未考虑过,救还是不救,这对他来说从来都不是选择题。
不管理由有多充分,在余念看来都是见死不救,他骗不了自己。
……
在这圣灵城又随意的逛了逛,钟灵毓秀都感觉到了余念兴致不高,便懂事的带他回了洞府。
最大的那座石屋前,早上见过一面的狼族月王,早已恭候多时。
“下面的小妖不懂事,冲撞了上仙……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这月王将狼身缩成了一人高,恭敬的伏下身子,将一盒灵石推到了余念面前。
“懂事。”
余念说着便顺手甩出了一个丹瓶。
这月王也不顾形象,后腿一蹬,就将那功德丹瓶衔在了嘴里。
“那便不打扰上仙休息了,预祝上仙明日抱得美人归。”
月王道了声谢,便化作了一阵妖风离去。
余念也将钟灵毓秀留在了门外,进了石屋。
一进屋,便瞧见那少女腰间绑着一条红绸带,恭敬的跪在床边。
那绸带还被细心的打了个花结,余念苦笑,心说这少女是被当成礼物送了过来。
自纳戒中取了件长袍丢了到了她身上,余念开口问道:
“有名字么?”
“回大人,奴婢丁十一。”
“想活么?”
“听大人的。”
丁十一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但却很平静,平静得没什么生气。
余念也没再多言,挥手将白衣黑袍的分身送入了她的体内。
这姑娘气海没开,经脉闭塞,按照此界的话来说,便是无缘仙路。
可白衣黑袍却同化了一缕天地间无主的灵气,硬生生自外向内,冲破了经脉,入了空荡荡的气海。
经脉撕裂的痛楚非常人所能忍受,可丁十一却是一声不出,仔细去看才能发现她的眼角微微抽搐着。
余念也趁着这时候,好好打量了她一番。
这姑娘除了体态匀称,腰肢纤细,便没了什么出彩的地方,容貌也只能算清秀,属于那种扔进人海里就消失无形的类型。
很快,白衣黑袍的分身,就在气海中凝集了一小团肉眼不可见的灵气气旋。
两道分身自气旋而出,逆流而上,再度冲破经脉,入了灵台。
丁十一终是身子一软,不再保持着跪姿,瘫倒在了地上,喃喃道:
“要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