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不能一直倒霉

公元2024年5月27日,三江市南区,xx大学。

五月的烈日相当折磨,至少在这座城市是这样,一个架在地核之上的城市,那就是口巨大的锅,今年又是雨水不断,用我死党的话来说就是——“蒸笼加水”。

选在这样一个日子回到我的母校并不是出于一种名为脑残的疾病,而是因为我即将在三个月后站在校门外大喊一声:“我霍汉三又回来啦!”

当然前提是我能通过研究生的复试,但我认为问题不大,人不能一直倒霉。

距离我离开这个绿意盎然的校园已经过去三年了,分手后的三个月里,我痛定思痛,认为分手的直接原因是我在三年前出于一些个人理由而摆烂,导致没有考上研,那时她考上研去了另一座城市的一所顶尖高校,而我,即将成为一名社会地位堪忧的推销人员…

我认识到了,即使是那样轰轰烈烈的爱情也并不能抹平现实的负面因素,我确实为我的摆烂付出了代价,但我也确实放不下这段感情,所以,我决定再考个研,追上去。

好吧,我知道这话听着很没出息,但人一辈子总会在某个年龄陷入一次无法自拔的爱情,又会在那精心搭建的城堡坍塌后为之不甘,我其实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在努力了大半年后,我在一次又一次成功的模拟考中获取了难以言说的自信心,甚至还向她提了一嘴,她大概也没彻底放下,明里暗里的意思是希望我能发挥好。

然而,就当我准备在临近的年底提笔上阵拿下那张理当为我所有的录取通知书时,我遭受到了人生中第二次重大打击,此次打击的危机程度丝毫不亚于半年前的荆山寺事件。

临考前三天,两个月没出门的我竟然离谱的感染了那该死的病毒!

最终,我带着40℃的高烧踏入了考场,并理所应当的收获了与那自信程度相当的挫败感。

成绩下来时,我感觉自己就像即将问斩的路易十六一样,想要挣扎但动弹不了一点,望着那观之令人发笑的分数,我心如死灰。

命运跟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以至于我差点彻底崩溃,如果不是我的几位死党全力挽救,我应该投胎转世了,至于她?她大概也很难过吧,但以她后来的心理来说,我已经不是那个会干扰她判断的人了,难过吗?会有一点吧。

但仅此而已了。

而我,自那以后的一年里四处碰壁,不论是工作也好,人际关系也罢,亲情与友情似乎都在向我挥手送别,大家的手上好像随时都抓着一把黄澄澄的菊花,一旦我开始向脑子里尝试渡入积极的情绪,他们马上就会把花拍我脸上,生怕晚一点我就能活下去了。

我并不是在将我糟糕生活的缘由推脱到外人身上,而是因为我已经找不出自己的错误了,在这一年里,我尽全力把所有被提出的缺点全部改掉,也尽力去做好每一件事,但…人是社会性动物,我们于群体中受益,自然也无法避免来自群体的压力。

对我来说,压力来自于我一直渴望能变得美好的家庭,但有些可惜了,它并没有变得美好。

在经历了种种来得莫名其妙的挫折后,我醒悟了,如果我一直想着先考虑别人的情绪,那我这辈子都活不自在,所以我决定放下一切为人情绪,先把我一直执念的一件事做了——考上那个造孽的研究生。

从2023年的3月底开始,我让那些被封印了一年的资料又重见天日了,有意思的是我家的龟在那一天集体越狱,我母亲认为这不是个好兆头,但我觉得它们在支持我的决定,毕竟哪怕再倒霉,拼尽全力打破现状又何尝不是一种“越狱”呢?

名为生活的监狱是困不住我向往自由与安定的灵魂的,在经过了多次交谈后,我无视了我父亲毫不信任的目光,靠着去年一整年打零工挣的一点钱,毅然决然地开始了沉迷学海的日子。

当然,多少是在啃老的,存的万把块钱并不能帮我度过一整年,好在我母亲很支持我,虽然她更希望我赶紧找个工作就是了。

而今再一次站在母校三号门的大门前,我不禁又开始回想起我父亲看见初试通过通知时的眼神,就跟我十八岁那年一样。

那时我坐在一所二本大学的寝室里,在我成年当天晚上,我打电话告诉他我要复读,在老家的机场见到他时,他那灰暗了一个暑假的双目又有了光,再后来,我就度过了我活到现在最舒适的四年。

这次也是一样的眼神,但不多,毕竟还有个复试,不过我是自信满满的,毕竟这次可没有那思之令人恨不得杀之后快的病毒了。

“人是不能一直倒霉的。”

我在心里默默的念出了这句话,然后迈步踏上了刚刚被绿灯点缀的斑马线,烈日于我的头顶孜孜不倦,而我的精神已然振奋,我很有自信我能成功,一想到那该死的造孽生活终于迎来了该有的曙光,我不禁露出了期待万分的笑容。

“诶!小心啊!!”

“嗯?小心啥?”

我立马回过头,倒是没看见谁在大声提醒,因为一架漆黑而速度奇快的金属制品直挺挺地抵达了我的面前,而我还没有从迎接未来的期许中回过神来,就感受到一股巨大且无法阻挡的冲击力自我的腿腹连接处涌现,并迅速扩散至全身。

一声巨响过后——

大概吧,毕竟一瞬间就没了知觉,痛苦很短暂,短暂得让我以为是在做梦,我双眼中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学校的门卫着急忙慌地向我跑来,而那辆车已经飞远了,亦如我的生命一般,飞驰而去了…

伴随着淌过后脑的暖流下落,我不由得自嘲了起来,用最后的力气颤巍巍地说道:“倒…霉…”

大概吧,那时要是我还能说话,肯定会这么说。

……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我经历了充满欢乐却又有着糟糕结局的人生,有值得结交一生的挚友,有悲喜交加的学生生涯,有充满压力却又无法割舍的家庭,也有一颗不再有温度的小太阳,最后,我死于车祸。

……

“~给这里的山花献上一段歌谣,啦啦啦啦啦啦啦~”

啪!

呵呵,即使在梦里,我也能熟练的关闭那不知道被谁设定的怨耳铃声,这就是技术…等等?梦里?铃声?!

我猛然睁开眼!翻起身!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的眼熟,我揉了揉眼睛,又扫视着这熟悉的小房间,嗯?

这是我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这是…我家?!

“印象里,我被车撞了来着…这是被救回来了送回家了?龟龟,哥们这恢复能力,居然没带痛的,等等,我不会根本没被车撞吧?那我咋回来的?还是说我复试完了都回家了?睡得太死睡迷糊了?刚刚那是做梦?”

心中困惑不已,我打算找我妈问问情况,我瞥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手机,嗯,下午两点二十四分,一般午睡到这个点,就该考虑下午的课上会不会被罚站了。

嗯?不对,我为什么会觉得是要被罚站?

我皱了皱眉头,对自己的思维角度有些不解,挠着头站起来,穿上拖鞋时也感觉有点不习惯,想来是因为躺久了吧,没继续想这种小事了,我推门而出。

“老妈,我是被谁送回来的?”

无人回应,我一愣,又挠了挠头,无奈的笑道:

“咦?老妈人呢?又出门玩去了吗?拜托床上还躺着个人诶,真是的,自从退休以后就没在家里闲过几天,不过也是,辛苦这么多年,换做是我只会玩得更嗨。”

没办法了,打电话问问吧。

心里这么寻思着,掏了掏口袋,哦,手机在床头柜,真的睡晕了…然后我就反应过来一件事,在呆愣了两秒后猛地冲回房间!目光第一时间锁定在了那台手机上!

这一瞬间,我的大脑像是被一柄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

我快步跑到床头柜前,拿起那台手机,心中惊疑不定!

“这是...这怎么可能?!”

这是早已在八年前被我淘汰掉的旧手机啊!

如今躺在我的手里,它似乎被翻新了一样!

我心头一颤,连着手指都有些发抖,在忐忑之中,我颤巍巍的打开了手机屏幕,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似乎想锁定什么数字,却又因为紧张无法瞬间找到那个一眼就看得见的位置,终于,我定下心来,将目光集中到了那串数字上…

【2016年6月18日14:26】

在看见日期的这一刻,我再一次如遭雷劈!

我低下了头,看着自己脚上那双让我有些不习惯的拖鞋…同样是在三年前被换掉的旧拖鞋!

脑子有些宕机了,这是怎么回事?老妈把手机和拖鞋都找回来了?然后想吓吓我?

不,别开玩笑了,这手机和拖鞋是我亲手送进楼下垃圾桶的,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不行,打电话问问,但解锁区亮起的时候我犹豫了,我回忆着这手机的开锁图案,在尝试两次后还是没有成功,该死,都过了八年了,谁还记得自己八年前设置的密码啊!不对,这手机是十年前刚上高中的时候淘的..

就在我绞尽脑汁回忆的时候,手机却自己震动了起来,是老妈!我赶紧接通电话!

“喂,儿子,你醒啦?妈给你留了饭菜在冰箱里,你要是不出门就自己热了吃哈,还有就是晚上别又把门反锁了,妈今天晚上可能得晚点回来,给我留个门。”

我一愣,立即问道:“不是妈,你先等等,你在上班吗?”

电话那头的老妈似乎也愣住了,用有些奇怪的语气反问道:“嘿你这个娃儿,假期刚开始就玩疯了是吧?我不上班在干嘛,今天上中班啊!你还想我提前退休嗦!我倒是想哦!你以后中午莫睡那么久,睡得人都晕了,好了,妈不跟你说了,我去换衣服了,哦对了,你下午要出门的话把伞带上,这太阳太大了,记得给我留门哈!”

说完,老妈就挂了电话,而我的脑子已经彻底宕机了。

…假期…中班…2016年?!

嗡!嗡嗡嗡!电话又响了,我拿起手机一看,是我的死党之一谦哥打来的。

“喂!布——哥!你人——呢?说好的下午广场集合,就差你一个了,你不会还在睡觉吧?!不是你要买电脑吗?怎么哥几个先到啊,你这办事不积极,高低思想有问题。”

好熟悉的一套连招…

“谦哥你等等,我先捋捋,我好像睡懵逼了,你们先去奶茶店坐着,我理清思路了立马出门。”

“啊?什么鬼?”

“就这样啊,我先挂了…诶,还有就是,大概半小时后给我来个电话,这手机开机密码我忘了。”

说完我就挂了电话,然后一屁股坐到床上,眉头一皱,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买电脑?察觉到关键字眼,我的记忆立马开始复苏了,距今…不对,距离我车祸的八年前,因为高考完了,我跟我爸说想要一台笔记本电脑拿到大学用,软磨硬泡了一周后他把启动资金交给我了,然后我的两个死党,黄谦和李成睿,说是陪我去挑电脑。

嗯,虽然磕磕跘跘,但那八年老兵确实存活到了今天…不对,重点不是这个,真来八年前了?难道还在做梦?

我掐了一把脸墩肉,有痛感,如果那个通俗的理论是对的,那么我现在应该没在做梦……

难道被车撞才是做梦?

也不对,那个更痛,理论上更不可能是做梦…

...龟龟,不会吧..我重生了?

嗡!手机又响了,我看了眼屏幕,是李成睿发的消息,说是已经在奶茶店入驻了,让我麻溜地滚过去,有啥不清醒的让谦哥给我一拳头就全醒了。

我琢磨了一下,有道理,得多问问,万一真是他们联合起来跟我恶作剧呢?

难不成是因为我被车撞了以后失忆了?然后他们为了让我恢复记忆演了这么一出?

我对目前的情况仍然存疑,但多年来的倒霉经历让我的情绪并不是特别动荡,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马上要通过复试时突然被车撞回了八年前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倒霉?虽然我还是不信小说里的情节真的会发生就是了,人真能倒霉到这份上也算是一种幸运了。

洗了把脸以后,我背上…不对,按照现有剧情来说,陪伴我八年的心爱小挎包应该还在一个月后的府都中心广场的专卖店里等着我,没包真不习惯啊,无奈之下,我背上我那从幼儿园一直用到现在的帆布包出了门。

下了楼。

“烈日啊!狂风!你们为什么要一起出现!想再次掀起毁灭世界的太阳风暴吗!其心可居啊!其心可居!”

听着路边小孩那中二感拉满了的怒吼,看着那最多小学三年级的模样,我不禁好奇究竟是什么教育让他把习得词汇组装出这么一句话来,而且还有点台词功底,真是一个优秀的孩子啊。

不过老家的太阳真的很恐怖,尤其是在八年前的这个时候,因为各种环保措施都还在孕育期,以至于那大气污染相当夸张,臭氧层的空洞配上这亚热带的气候,我就这么说吧,洗干净的衣服最多只需要一个小时就干了,不论什么品种的衣服。

“老妈说得对,我该拿伞的,不过这会儿的身体是真好啊。”

小跳了两步以后,我为自己轻盈的身形发出了衷心的感慨,一想到五年后我就会遭受胃病与膝盖磨损的双重洗礼而变得肥胖且病痛加身,唉!可悲可叹!

诶?这要真是重生了...很好!健身已经提上日程了!

不过老家还是有个好处的,虽然太阳很热情,但只要站在阴凉处就不会感觉到一点热的,至少这个时候是这样,等再过几年,当各大水电站全力运转以后,老家也失去了这与人清爽的能力了。

来到车站后,看着这还没翻新的老旧公交站台,我一时间有些恍惚,在不久后地铁横行的时代里,公交车渐渐地失去了它的使用群体,而我也已经很多年没有坐过公交车了,此刻站在晃晃荡荡的公交车上,我陷入了难以遏制的幻想中。

我真的回到了八年前吗?

那么…我是不是能改变那个未来呢?

未来发生了那么多大事,我是不是可以像小说里那样发大财了?有钱就是好啊,有钱就能解决绝大部分问题了,挣了大钱我就不用再被父亲上压力了。

老实说,在我二战的那段时间里,我真的每天都在向着抑郁症更靠近一步,一部分理由是心存愧疚,一部分理由是我父亲是一个异常坚定的极端理性思维拥护者。

他不在乎外人的情绪,他只想解决现有问题,以至于他根本不会与人沟通,对于一个单亲家庭而言,这种不准许情绪发泄的压力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我的头上。

而我的母亲,她是一位比较典型的理想主义者心态,她希望得到呵护和爱,希望什么都好,实在太过理想化了,以至于当情况与她预想的不一样时,她会陷入手足无措的慌乱之中,最终,这些问题和情绪还是需要我来解决,毕竟我是独生子。

至于我,我是具备理性的感性思维拥护者,我在这个家里有些格格不入。

我的爷爷属于那种放在早年间就是地痞流氓性质的人,虽然当义务兵那些年改了很多,但还是留有一些与家庭而言并不算好的性格,他间接导致了我父亲和二叔之间水火不容的那十几年,所以简单概括来说,他比较像是只制造问题而不打算解决的我父亲。

我的外婆和奶奶倒是很好的人,一位是慈祥和蔼的老太太,另一位是精明能干的持家之人,我希望两位老太太的身体都能越来越好,健健康康的,我时常感慨一句有些妄议的话——如果没有我奶奶的话,爷爷大概是乐呵不到现在这个时代的。

至于外公,他老人家在我两岁的时候就离去了,我的大脑中还留有一部分他躺在太平间时的画面,外公很爱我,这是母亲告诉我的,我一直记着,所以不论在哪,每年清明节我都会隔空祭拜一下这位家人口中刚正不阿的老军人。

话又说回来了,我也很好奇在这样一个家庭环境中是如何诞生了我这样一个处事首先为别人考虑的烂好人,这并不是自夸,我认为这是一种诅咒,一种糟糕的状态。如果除开几位挚友,那它并没有带给我什么好处,相反,我常常为此感到痛苦。

好人确实经常被人拿枪指着。

我母亲就是一个很好的人,她很爱我,但我父亲曾对我母亲说过一句让我至今都无法理解的话——“你觉得什么是对儿子的爱?我告诉你,是钱!没钱你谈什么爱不爱的!”

那句话让我认识到了我父亲的思想是处在一种如何极端的位置,与我这个崇尚以人为本的家伙并不谋合,所以我们父子俩在我高中以后就没有停止过争吵,即使我清楚地认识到他是爱我的,可那太沉重了,我担不起。

至于后来,他岁数大了,吵不动了,我也怕他身体出问题,就没怎么吵了,但不幸的是压力还在,甚至更大了…

“叮!街山路站要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做好下车准备,拿好手中的行李物品,在车门处等候下车。”

熟悉的语音播报将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看着车外来来往往的人群,我不由得再次陷入了恍惚,多少年没在老家见过这么多人了啊?

这座小城市自从电商兴起后就逐渐失去了生气,等到2020年那席卷全球的疫情出现时,这条热闹的街道已经变得荒无人烟了。

这么一想,其实能做的事情真的很多。

我随着人流下了车,看着八年前的故里老街,看着那仍然高悬的彩灯吊牌,周围的建筑还没有那么荒凉,人们的脸上还留有热情…

一时间,我的鼻子有些酸酸的,很久不见了啊,故乡,你又从我的视野里活了过来啊,真好。

嗡!嗡嗡嗡!

“喂?我到了,真别催吧,你们在哪家店呢?”

“还能在哪?美食街上面那家啊!我看你真是睡晕咯!过来让谦哥给你一坨子就好了,你说是吧谦哥。”

“啧。”

无语的扣了手机,我望向街对面的小门面。

啊,那家店这时候也还在啊,疫情的时候倒闭了,我就再也没喝到过那种味道的西米露奶茶了。

运气也不错,绿灯,我又一次踏上了烈日之下的斑马线..

但突然涌起的危机感在一瞬间让我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耳边莫名回想起了那句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警醒声!我的腿脚在这一刻似乎有些不听使唤了!

【诶!小心啊!!】

等我回过神时,我正站在马路对面的绿灯牌下。

呼,还好是过来了,不过我现在大概是一副惊恐未定的表情吧,随着一阵热风卷过,我的背上乍现了些许清凉,我这才注意到了后背的冷汗,以及,一张还没开始臃肿起来的圆脸,和他手上的西米露奶茶。

“嘿,布哥,发什么呆呢!你在cos稻草人吗!”

我眨了眨眼睛,揉捏了一下额间山根,算是清醒了许多,接着一把抓过奶茶,恶狠狠地说道:“是啊,想给你来一点原始恐惧,灾舅子。”

不远处,一双极其壮实的外八腿挪着沉稳的步伐走来,谦哥依然是那一副稳如老狗的表情,并且他的言语依旧不算友好。

“嚯,你活啦?”

虽然知道这是他日常的打招呼方式,但我还是愣住了。

我活了?如果未来八年的记忆是真实的,那我好像真的算是活了。

碧哥,也就是李成睿,一巴掌拍在我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叹道:“唉,可惜了,你活了。”

说罢,摇着脑袋一脸惋惜地走上了斑马线,完全没注意那灯还是红的,眼看一辆四个圈马上就要飞到他面前,我情急之下大声喊到:“喂!小心啊!!”

碧哥回过头,一脸奇怪的看着我,此时那辆轿车离他只有不到十米了,我一步迈出想要扑过去救他,却听见呲啦一声,那车停在了斑马线之前,而我已经飞出去了,啪嗒一下扑在他的面前。

嘶!真烫!

碧哥明显愣住了,后面的谦哥赶紧跑过来把我扶了起来,大惊失色道:“我靠,布哥,不怕热啊!这天气的地面温度高低有70℃了!”

而四个圈的车主赶紧下了车,是个中年大叔,下车时一副惊恐未定的表情,看我趴地上,赶紧跑到后备箱拿出一包冰袋匆忙跑我面前,大惊道:“喂喂喂,小朋友!可不能在大马路上练飞扑啊!快,给他敷一敷!”

车主把冰袋扔给了谦哥,然后拿出手机,看那样子像是想打给医院。

我一愣,这么友善?哦,老家的车还是挺友善的。

我赶紧对车主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在谢过他以后,不管他那仍有余悸和担心的表情,拽着懵逼的碧哥和拿着冰袋的谦哥回到了街对面。

十来分钟后,我们坐在电脑城的休息椅上,碧哥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副很感动的表情,十分深情地说道:“布哥~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拥有见义勇为精神的人!我一定要上报国家给你发个奖章!”

我一把甩开他那明显是在擦手的胖爪子,嫌弃道:“我那是因为做了个被车撞的梦,应激了懂不?不然哪个儿管你死活!”

李成睿立马摆出一副哭丧脸:“呜呜呜,你不爱我了!”

好熟悉的变脸,这样的转场在过去三年以及未来八年发生了无数次,贱人就是贱啊!

我懒得搭理他,开始跟谦哥琢磨起电脑的事情,并且脑子里还冒出了一个想法:假如这时候我不把那台八年老兵带回家,会不会改变未来发生的事情?

犹豫再三,我想试试。

所以在俩小时后,我抱着另一台谦哥倾力推荐的笔记本走出了电脑城,时刻打量着周围的变化,生怕下一秒又是一辆车飞我们脸上。

谦哥大概是注意到了,疑惑的表情瞬间涌上大脸盘子:“你乱瞅啥呢?整得像是刚偷了一台一样。”

我被他吓了一跳,手里的笔记本都颠了一下,好在谦哥及时接住了它。

“呼,今天那个长梦有点离谱,我现在都还在发昏,还好有你啊谦哥,肘,请你恰饭。”

“好的,我要吃炸鸡。”——果然,贱人的声音里总是掺不进什么好词。

“你的自己付钱。”——无视贱人的要求就是要理直气壮。

“这不公平!!”——似乎出现了反抗。

“小碧确实该反省一下自己为什么总是天怨人怨了。”——稳重而准确的判断。

不过说归说,十分钟后我们还是走进了某家知名连锁快餐店,虽然某个未来的小胖子点了一个全家桶套餐,但我还是付了钱。

进食期间我依然在观察周围,但除去光速出现在餐盘里的鸡骨头外什么变化也没有,看着眼前这两位年轻了八岁的死党,我轻呼一口气,从碧哥手里抢回了最后一个鸡腿。

“唔!!唔!!!”——还在养成中的胖子嘴里塞着鸡腿,转头向身边的矮子抗议,而坐在我对面的伟大泰坦王并不打算搭理这个战时储备粮,专心吃着手里的鸡块。

“我付的钱,别叫!”

我拿着我父亲拨的款开始了狗仗人势的表演——又抢了一把薯条!

假期的又一天午后就这么过去了,回忆当年,我们也是这么坐在这快餐店里谈论着未来,大家都在期待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而今,知晓未来一切发展的我并没有为此感到太多兴奋,只感到这夏日午后的风是这么的温暖,很久没有过了。

但我还是很在意一件事: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回到过去了?如果是的话,那个糟糕的未来到底能不能转变?

抱着这样的思绪,我渐渐从谈天说地的氛围里脱离了出来,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有些虚幻了起来,就在我有些昏昏欲睡之时,碧哥突然大吼了一声!

“草!有小偷!布哥你的机!机没了!”

我猛然惊醒!看向碧哥视线的方向,一个穿着一身白的人抱着我的电脑包一把推开了快餐店的大门。

但我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行动,或者说,动不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刺眼的阳光随着敞开的大门隐匿了他的身形,渐渐填满了我的视野,恍惚之中,我好像看见了一颗小太阳…

“这光…有这么刺眼吗?”

当强光彻底挡住我的视野后,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

“~给这里的山花献上一段歌谣,啦啦啦啦啦啦啦~”

我睁开了眼,看着熟悉的房间,没有过多犹豫,我打开了那台手机。

【2016年6月18日14:24】

我的瞳孔剧烈颤动起来,一股寒意涌上后脑...

“…不会真这么离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