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蛇并不会主动伤人，林中多药草，若是有人虔心求药，将原委告知那些蛇，自会有蛇带领求药人前往药草所在之处。
这一来二去，山下人竟与蛇达成了一种奇妙共处的平衡，人们坚信虵林为柳仙所在之地，故而途径这处时皆会在内心默念柳仙之名。
当然，若是捕蛇人想要来此捕蛇，那些蛇也不会做出多大反应，只要不是太过分，虵林亦可来去自如。
然而历史从古至今都在告诫万物一个道理，永远不能考验人性。
近些年来大安与列国边境纷争不断，以蛇为主的药价自然水涨船高，故而蛇这种动物就有了一两蛇肉一两金的美称。
只可惜这种美称对于群蛇而言完全是灾难，近日来，总有贪心之人成群结队进虵林捕蛇，他们手段极端，不似山脚下人士，疑似会使用巫蛊之术。
那些人手中带有特质的铃铛，包括蛇在内的万虫只要一听到那铃铛响声便浑身发软，难以动弹，往往这时，便会出现一青一赤两条大蛇将使蛊之人围堵，而后赤蛇便会将其吞入腹中饱餐一顿。
这两条蛇是白迁目前最得意的同族下属，青蛇就不必说了，白迁自然信任它，小清有修妖的潜质，若是仔细培养，资质可能不在白迁之下。
至于这条赤蛇本就是白迁从毒虫谷中挖来的半妖，它快要渡劫，奈何渡劫之日迟迟没有到来，若是再不来它就会这样活生生老死，白迁惋惜它的遭遇，邀请它住在虵林，说不定这边环境能让它有所感悟。
当然，说邀请还是太过腼腆。
因为白迁完全就是把血蛇生拉硬拽绑来的。
“哈啊——————”
无比粗大的古柳上，一条白蛇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露出自己那尖锐且锋利的毒牙。
他弯了个身，顺势落地看向地面上一青一赤二蛇。
原本青赤二蛇的体型便大得可怕，可等白蛇落地那一瞬间，便知何为小巫见大巫。
白蛇长达十三余丈，其口可一口吞下人头，通体雪白，坚硬如铁的鳞片看似较为圆滑，实则边缘锋利，游走之时隐隐泛起银光。
那一对淡青色蛇瞳生得比寻常蛇细长，叫人瞧不出任何情绪，只觉冰冷如神祇难以侵犯。
任谁来看，恐怕都要赞美世上竟有如此灵物，即便生有致命剧毒也叫人看一眼便无法自拔。
“真是辛苦你们两个巡逻了。”
白迁继续摆了个让自己舒服些的姿势，别看他此时长得唬人，但实际上长到这里已经算是到头了。
他活了八年，今年八岁。
八岁，对一条蛇而言已经是相当大的年纪，也就是说他已经步入了老年期，可成妖之路何其虚无缥缈，若是再寻不到机缘，等时间一到，他也逃不了身死道消的下场。
不过白迁看得很开，他当蛇这八年来差不多算是把大半座哀云山都纳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即便是周围的妖物也不敢轻易与白迁为敌。
白迁敢和群妖论道，和他们称兄道弟，亦可和他们合作共同抵御那些大妖压迫。
这些东西对一条八岁的蛇而言实属不易。
白迁不甘心死亡，但他也会给自己准备好后事，如果自己死了这山就交给清明和血蛇来统领，它们两个内终究会出现蛇妖，至于自己……还是姑且不想这么多。
白迁绕开面前两条蛇，今日又到了夫子讲课的日子，他硬生生维持去听课的习惯维持了七年，这七年来，白迁见过群童换了一批又一批，夫子从白发苍苍变成了斑秃，面上皱纹加深之际也出现了点点黑斑。
那些树木由树苗长成三人高的硬木，白迁还记得学堂门口不知道谁吃葡萄拉在了那里，如今葡萄藤已经挂满屋梁。
每当白迁看见众人在葡萄丰收之际捧着葡萄吃得满嘴是汁水时，就总忍不住想起那个偷偷拉屎的孩子。
吃葡萄不忘拉屎人，也不清楚他如今怎么样了。
白迁是早上过去的，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来得太早，这里面只有李道仁一人在默默用抹布收拾桌子。
李道仁一抬头，便看见窗边伸出一颗偌大的白蛇脑袋，蛇眼里写满了疑惑，大概是在想今天为什么没有人。
“蛇儿啊，又一届学子毕业了。”
夫子拧干抹布上的水：“别管毕业前如何如何，毕业后我是没再见过任何一人回来看我，我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这狭小的石屋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学生，你倒是一直都在。”
白迁吐着信子钻入了屋内，庞大的身躯趁得这地方倒是无比拥挤。
他大概是想说既然今天没学生，那唯一的学生就是他自己，夫子倒也不必这么落寞。
“您今日明明没有学生来却起了个大早，不就是为了等我吗？”
白迁发出“嘶嘶”的声音，可李道仁听到这些后却是毫不气恼，反而摸着胡子笑了起来。
“你很有悟性。”
这些年来，白蛇把各类道法真经都熟读了个七七八八，亦跟着一届又一届的学子将基础充实，若是让他现在去进京赶考，免不得不久后京城再出个状元来。
“蛇儿，这些年的吞天道法学得如何了？”
白迁觉得自己已经学得相当熟练，这门道法堪称bug级别的存在，可以说白迁今天的成就和吞天道脱不了干系。
仅凭一门道法便能让白迁修为至此，白迁越发坚信李道仁就是那传说中不世出的高人。
可李道仁只是笑而不语，片刻后，他用指尖敲起了桌子。
“因果，因果，有因就有过，蛇儿，你可知这吞天道是如何来的？”
白迁摇头，他不知道。
“这是多年前，我与一条大蛇的交易，那条蛇身体比你庞大得多，性子也和你截然不同。
他把这东西交给我时，告知我定要将此物传给一条有灵性的同族，潜心助他修行，自那之后，我便再也没见过那条蛇。”
大蛇？
白迁忽地想起自己梦中那条被锁在高塔上的白蛇，白蛇和那条蛇会不会也存在某种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