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镜像，反转！

笛声一丝一丝，一缕一缕，像是凭空浮现的乐谱，化作纷飞的细线，将黑泥碾碎。

丝线如雨，百兽魔像随风飘荡的黄沙，飘散之后又聚合，反复增生，无穷无尽。

菲奥娜用镜面筑起的结界被轻而易举突破，黑泥上涌，仿佛暴涨的潮水，逐渐淹没废墟，往街道扩散。

“咏叹者！！！”

银色长发，青色眼眸，还有泽恩身上熊熊燃烧的白金色火焰，激起了百兽魔的怒火。

他从淤泥中张开大口，发出充满憎恶的怒吼。

一旁忙着镇压魔兽的嘉里木感被这股惊人的气势吓得浑身哆嗦：“这家伙怎么突然生那么大气？”

“呼——”泽恩深吸一口气，攻击频率逐渐降低：“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打也打不死。”

碎裂的镜片在空中飞舞，菲奥娜接上空档，让灼热的光线在镜面上不断弹射，烧毁污泥，可很快又会大量冒出新的，越来越多，根本没有停歇的机会。

“这家伙身体修复速度非常快，再这样下去，我们的精力迟早会被耗光。”

不仅如此，每隔一段时间，百兽魔就会让黑泥散射出去，要防止他作乱相当困难。

菲奥娜双眼紧盯那摊不断膨胀的黑泥，厉声道：

“这家伙的身体里没有核心，构造毫无逻辑，甚至无法称之为生物，如果有弱点的话，一定不在身上。”

与光顾着攻击的泽恩不同，菲奥娜对百兽魔进行了全方位无死角的探查，可以信心十足地说出这句话。

“嘉里木，小心点！”

“啊啊啊，抱歉，溯回前辈。”

或许是那两人的配合太过默契，嘉里木的视线总是被吸引，差点被横空飞来的碎石砸得脑袋开花，死于一场低级事故。

从三个月前见到菲奥娜那时起，嘉里木就打从心底里认同这个人的才能，说她是王国顶尖魔法师，一点儿也不夸张。

但是除去才能，在面对危险时沉着冷静的处理方式，和常人截然不同的思考角度，以及她在战斗中处处体现出来的细心，无不引起嘉里木的兴趣。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一直都对菲奥娜充满好奇，但今天这种心情，却截然不同。

“封锁！”

银色丝线在泽恩周围飞舞，盘结缠绕，制成一张大网，将百兽魔切得七零八落。

他放出真灼之炎，焚烧掉落的黑泥，然而这些令人作呕的东西总会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填满他的视野，有一种被口香糖黏住头发，怎么扯都扯不下来的恶心感。

“菲奥娜，酒鬼！你们以前到底是怎么消灭这家伙的同类的？”他猛然后退，试图寻找破解之法。

“抱歉，我那个时候只能在旁辅助，具体发生了什么并不清楚。”菲奥娜道。

至于流氓骑士，他已经完全被菲奥娜英勇的身姿迷住了，还因为不看脚下摔了个狗啃泥。

旁边的溯回哈哈笑道：“那家伙上次也是像这样晕过去的。”

“哎呀，真麻烦。”持续消耗之下，战斗始终没有进展，这让泽恩越发急躁，吹奏长笛发出的声音也越发高亢。

笛音激愤，仿佛平静湖面上炸起的水花，动静不大，却格外显眼。

“等等，这是什么？”

也许是一直操纵丝线战斗，泽恩竟隐约间看到了些许透明的脉络。

他挥转长笛，操纵数道丝线拦在身前，抵挡污泥的侵蚀，急声道：“我刚才好像看到了几根树杈一样的东西！”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菲奥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撤离废墟中心：“抱歉，有件事想要确认一下！”

说完，她消去空中飞舞的镜片，放出刺眼的强光。

此等光芒映照之下，几乎所有魔兽都被打上了光标，无处遁形。

“果然是这样。”

光点均匀分散在四周，呈现出清晰可见的脉络。

“所有人，放弃这个大家伙，集中火力消灭他创造的魔兽！”菲奥娜放出炫彩的光芒，通过这种信号，将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脑海中。

“开什么玩笑，那家伙会把我们全都吞掉的！”

“嘉里木先生，您快阻止菲奥娜女士，她肯定是疯掉了！”

四周不时传来抗议之声，嘉里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泽恩却已经撤到他身后，吹奏长笛，将丝线对准魔兽。

在野兽之中，魔兽就相当于一个特殊群体，拥有与魔法师对等的魔力，同时还具备不俗的身体素质。

在与魔兽战斗时，稍有不慎，魔法师可能就会被直接咬断咽喉。

看似是百兽魔大闹一场，实则为了防止魔兽跑出去，骑士团和匆匆赶来的守卫费了好大力气。

即便如此，魔兽的数量依旧没有减少，分明是魔族带来的，二者之间却完全看不出任何联系，只有压力在不断增长。

但泽恩不想考虑那么多，认同菲奥娜的看法，单纯只是因为太累了，比起诡异的黑泥，还是屠杀魔兽来的畅快。

“火舞炎轮！”

银发无风自动，烈火以泽恩为中心急剧扩散，本就残破不堪的废墟在火焰冲刷下当场被夷为平地，其他人见这么大阵仗，跟避瘟神一样疯狂逃窜。

跑着跑着，大伙突然发觉不对劲，白金色火焰居然准确地覆盖到每个光标信号，焚烧着肆意怒吼的魔兽，并未伤及无辜。

“太神奇了。”见到这两人的天作之合，嘉里木忍不住好奇，他们从海底归来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展现出这种患难与共、生死相随的默契。

一阵风如约好了般吹起菲奥娜的长发，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似的重返废墟，臂弯里还夹着那面魔镜。

“危险！”

就在这时，百兽魔浑身抽搐，喷出大量没有活力的浓浆，泽恩想提醒她，然而菲奥娜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不要担心。

“是你！又是你！”

百兽魔发出凄厉的嘶吼，他的愤怒和痛苦清晰可见。

菲奥娜收起全部的魔法，目光坚定奔向那团黑泥。

眨眼间，她的身影就被吞没。

“那个位置本该是我的！”“下贱的乡土猪凭什么踩在我头上！”

“一定要找个机会整她！”“凭什么我这么努力得不到的东西却让她捡了便宜！”

愤怒、咆哮、怨恨，无数负面情绪朝她涌来，要将菲奥娜吞噬殆尽。

“如果实在怨恨，就试着向兽神大人祈祷吧，他失去的灵魂就在世间某处，会降临到你身上也说不定。”

“菲奥娜！”泽恩咆哮着呼喊她的名字，手中凝聚炽热火球，即将爆发出去的瞬间，却见到了些许美丽的光点。

他记得很清楚，坠入海中的菲奥娜全身的光芒，都在诉说着对活下去的渴望，那些声音直击灵魂，让他深刻意识到，这个女孩儿渴望被拯救。

在一片污泥中，少女的身体像镜片一样碎裂、崩解，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忍耐着痛苦，在其中不断摸索，收集残破的肉片，逐渐拼凑出人型。

“果然，魔族降临不能没有人类的身体作为凭依，为了不被杀死，他们会像这样将形体切碎，尤其是以灵魂体存在的这只魔族，只要其中的一部分还在，就能无限增殖。”

击杀掉魔兽，是为了减少他逃脱的选项。

在外面，光点向泽恩送来信号：“用你最为稳妥的办法将它完完整整地消灭掉。”

“放心，我们约好了，要珍视自己的生命。”

没有犹豫，泽恩青色双眼发射出妖异的强光，在海底听到的冻结之声再度出现在耳边。

“石化之眼！”

黑色污泥的弱点被菲奥娜用光信号全部标记出来，像树杈一样分散。

但菲奥娜却冲进它的身体里，将这一切手动连接起来。

换句话说，它的真身暴露无遗。

泽恩睁开象征死亡的双眼，百兽魔的时间就此停止，连同菲奥娜一起，化作冰冷的石像。

紧接着，泽恩丢出一团火焰，将它炸的粉碎。

这一次，它没有再复原。

泽恩紧张地看着碎一地的镜片，内心忐忑。

就在这时，一道有魄力的女性声音在耳边响起。

“镜像，反转！”

娇小的身影崩溃成无数镜片，又在转瞬间复原。

她喘着粗气，解脱似的说道：“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