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苛政猛于虎,世人多难活!

大乾,北关山,淇水镇。

泥墙年久失修,裂开了缝隙,其上用来挡雨的茅草,也被九月的风卷走许多。

屋内土炕上,本已经断气的少年猛然睁开眼,不自觉地抬手,遮挡从屋顶窜进来的光,却牵扯到一身肿胀的皮肉伤。

嘶~疼!

就像是从高楼坠落,摔断了一身的骨头,只能苟延残喘。

少年倒抽着冷气,身子像是熟透的虾蜷缩了起来。

“李牧?他也叫李牧?

母亲被税吏打死,猎户父亲进山不见踪迹,只剩下刚年满十六岁的……我。”

惨惨惨!

“本想着当猎户苟活,辛苦打来的猎物却被吕三癞抢走,还挨了毒打,发了高烧。”

强忍着疼痛,李牧将十六岁少年的记忆粗略吸收。

各处肿胀的伤口在发疼,疼出一层绵密的豆大汗珠,黏答答的粘在身上。

李牧有些恍惚。

北关山连绵千里,多产宝植异兽,养活着成千上万的猎户樵夫,自己就成了其中一个?

他怅然的躺在床上,脑海中的画面如同电影一幕幕流转,最终停留在结算画面。

一个身穿消防衣的男子,朝着要寻短见的姑娘飞扑了过去,最终却摔下高楼。

“好家伙,那见义勇为的英雄竟然是我,草了,早知道那天请假了。”

李牧唏嘘,他不是标准意义上的好人,只是身穿了红黄衣服,就要去做该做的事。

“算求,就当混个荣誉。希望老爸老老妈收到消息的时候,不要给我哇哇叫。

毕竟他俩刚打电话骂我不孝顺,过节都不回家吃饭。”

结算画面消散,露出了眼前的破败茅屋。

这一处地界,是跟前世封建王朝类似的大乾,却有拳碎山岳的武者,吞江噬海的妖魔。

咕噜咕噜,肚子在叫,青一块紫一块的伤在消肿,浑身的高热也在褪去。

“救人或是穿越福利?不管了,得先去找点吃的喝的。”

强烈的饥饿感,迫使着李牧从土炕上挣扎起身。

生一场大病,又出了一身大汗,他现在急需水和食物。

扫视这四处透风的茅屋,只见一灶一炕一缸,再没有其他物件,甚是寒酸。

“那缸,是储存米粮的。”

出了汗的身子太弱,李牧扶着墙,挣扎的走到米缸前,掀开芦苇杆编制的缸盖。

空的,一粒米都没有。

是了。

前身被打伤,只能窝在家中,粮食早就被吃光,他现在穷的,连老鼠都嫌弃。

“离那克父克母的扫把星远点,莫上去害了病。”

“滚滚滚,我家的粮都不够吃,哪有借你的份儿。”

死去的记忆又在攻击他。

“这里的人,似乎没有上一世的人善良。”

李牧默然的瘫坐在地上,很快想明白这背后的原委。

苛政猛于虎也,大乾王朝各种巧立名目,对底下的人横征暴敛,百姓们早已经不堪重负。

除此之外,王朝发生战事,或是开挖运河,修建宫殿,还会提前收税。

这淇水镇的税,都收到五十年后了!

“穷穷穷,人人难活啊。”

前身受伤后又染上风寒,正是没有钱买药,才一命呜呼。

这世道人人自危,照顾好自身已经是难事,再没有多的米粮,来接济他了。

“也怨不得周遭乡亲。”

李牧摇摇头,只是对吃人的大乾朝生不出好感。

咚咚,敲门声

“牧哥,我进来了啊。”

一道在记忆里很熟悉的嗓音响了起来。

“牧哥,谁?喊我吗?”

薄薄的烂木板透着几个窟窿,便是他家的门,本没有锁,此时推开半扇。

一个略显圆润的身子,从门缝中挤了进来。

“虎子,是你。”

记忆还在融合,李牧认出了眼前的人,乃是隔壁家的方虎。

撒尿和泥摔土炮,光腚入河摸鱼虾,两人是自小一同长大的好玩伴。

因自身年长三月,这方虎便叫他一声牧哥。

“牧哥,瞅瞅这是什么?”

方虎嘿嘿笑着,一手提起了用草绳串着的腊肉,另一手拎着两袋黄草纸包。

咕咕。

李牧的肚子不争气的叫唤了两声,实在是腊肉的味道太香。

方虎将李牧搀到床上坐。

“嘿嘿,这肉是从俺娘手里偷来的,你可莫要告诉她。”

待李牧坐安稳,方虎又烧火煮水,将黄草纸包的米倒进锅内,连同腊肉放了进去。

李牧看着,心中感动。

这世道谁家都不富裕,一块肉一包米,是能够救命的东西,但方虎就这样拿了过来。

且记忆中,从他受伤起,方虎不止来过一次了,河里的鱼田里的蛙,都进了他的肚子。

“却不是推脱的时候,虎子一家的恩,咱也只能先记在心中,日后再报。”

李牧不是扭捏的性子,况且他现在的身体,需要米肉滋养。

“牧哥,有事喊俺。”

方虎不等他道谢,匆匆跑了出去。

“这是在照顾我的面皮。”

李牧心如明镜,知道虎子是怕他拉不下脸,待会儿吃起饭来不自在。

他望向土灶,灶膛内不多的木柴吞吐着焰火。

煮米的陶罐,哧哧的冒着热气,氤氲着腊肉的香味,这秋风肆虐的破茅屋,有了几分暖意。

等着那火苗熄灭,李牧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挣扎着到灶膛前,直接用手捧着米塞进嘴里。

“嘶~烫!”

这米与糠皮各半,按理来说难以下咽,李牧却甘之如饴,全然不顾饭烫手。

顷刻间,小半罐的米,连着那油香的腊肉便统统进了他的肚子。

他将手上的,陶罐里的米粒与油渣舔了舔,又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灌下去,脸上表情迷醉。

这一具身体太过亏空,米饭配腊肉已经是顶好的餐食。

全身起了暖意,四肢也逐渐有了力量,能够站立稳当。

“总算活了过来。”

但他还是饿。

这一顿饭,只吃了五分饱,肚中仍觉得空空荡荡。

李牧看到了方虎留下的另一黄草纸包,上前拿了过来。

“药!”

竟然是祛除风寒的药物。

贫寒人家不敢生病,便是因为药价昂贵。这一包只是些常见的草药,但也得一钱多的银子。

“这是真兄弟啊!”

只是李牧有些啼笑皆非,自身的风寒,已经随那一场大汗好了,现在更多的是饿。

“稍后去镇上的药铺问问,兴许能换成铜板。”

他现在需要钱来购买粮食。

“记忆中,镇上的带膘的肥猪肉,十六文一斤,稻米、小麦一斗在六十文左右。”

砰!

本就破烂的木门被踹成两半,碎裂在地上,两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挺了进来。

其中一个身穿黑衣,肚大腰圆,面无表情的吐了口唾沫,粘在手指上翻看着花名册。

“李牧是吧,同你家老汉两人,需要交一两半的税。”

另一个拿着牙签剃着牙缝的肉丝,一双眼斜着上下打量着李牧同这寒酸的破屋。

原来是税吏。

只是李牧的脑海里,半月前已经交过一次税,而且他老汉明明在山中失踪了,为什么还要收两个人的税?!

“两位大人,秋税不是刚刚交过?而且,我家老汉……”

啪,却是一脚踹了过来。

“哪儿那么多话,让你交税便交,大乾与北元战事吃紧,正是你等贱民为我大乾奉献的好时候。”

李牧跌坐在地上,垂下头颅,一手包在肚子上。

“这一脚,便能将现在的我踹成重伤!”

幸好前世的队中训练,让他卸去几分力道,虽看起来狼狈,但没有收到重伤。

饶是如此,腹肺之间的动荡,也让他猛烈的咳嗽几声。

李牧掩住目光。

“两位大人宽限些时日,小子定然能交上。”

那执掌花名册的税吏根本没抬头看,只是拿出炭笔在名单上打了个圈。

“大乾律法,税银可宽限十五天,半月之后,我等再来。”

那剔过牙的牙签,却是扔在了李牧头上。

“到时候还交不出税,哼哼,发派幽州前线,或是去挖大运河,只能二选一喽。”

而后两名税吏摇摇晃晃的出门,朝着下一家踹门去。

李牧抬起头,眼神中有怒火,大乾的苛政猛于虎,他穿越来的第一天,就感受到了。

他现在一个铜板都没有,上哪里去凑这一两半银子的税!

他从地上起身,掸了掸粗麻单衣上的土灰,看着墙上挂着的弓与箭筒。

“狗日的世道,上前线或是挖运河,都是死路一条。

若是将我逼到绝处,一箭将你们两个税吏射个对穿。”

他的胸膛猛烈的起伏着,呼哧呼哧的喘息像是风箱抽动。

他不认可这两个税吏,对其背后的大乾朝也无好感。

良久,他的气息恢复平静。

“先重操旧业,进山打猎,看这几日是否能挣些钱来。”

李牧上前将弓箭取下,握在手中有股熟悉的感觉,许是前身留下的肌肉记忆。

就在此时,一股浩然长气在他的脑海里翻腾奔涌扩散,竟是幻化做一片蔚然云海。

云海蒸腾,却是映画出一具具顶天立地的威严之石像,各自舞动神兵交战。

走马观花,云像交手数万万,最后凝聚成一块奇石,吞吐天地灵秀,日月精华。

奇石悬浮于识海,五色神光晕染,交织种种玄妙纹理,令李牧目瞪口呆!

古朴厚重的声音,自那奇石上传出,激荡起无边云海。

石名——补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