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另娶

屋内,顾行之一身红衣,他的眼中是张锦钰这四年来从没见过的柔情。

张锦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身着喜服的女子坐在她为顾行之准备的黑漆嵌螺钿花鸟罗汉床上。

女子盖着红盖头,瞧不清脸,但露出来的皮肤白若凝脂,身姿娇美,悠悠然坐在床边,我见犹怜。

听见粗暴的推门声,床上的人儿似是受到了惊吓,她扑进顾行之的怀里,柔身唤道:“三郎,发生什么事了?”

“芸儿别怕。”顾行之轻声安慰坐在床上的姜芸,随后转头怒视张锦钰,厉声喝道:“你这是做什么?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规矩?我问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顾行之:“你还看不出来吗?我在娶我的心上人?”

心上人?!

这几个字将张锦钰的心砸得生疼,让她短暂忘记了呼吸。

她脑中一片空白,呆呆问:“那我算什么?当初你求娶我时许诺永不纳妾。”

姜芸身旁的丫鬟突然插嘴:“三夫人,我们小姐可不是妾,是与您平起平坐的正妻。”

“妻?”张锦钰冷笑一声,“本朝可从没有两个正妻同时存在的例子。”

顾行之不耐烦地反驳道:“你说得对,在我心里,只有姜芸这一个妻子。”

这时,听闻张锦钰回府消息的侯夫人带着一众粗使婆子匆匆赶来。

侯夫人像以前那样亲切地牵起张锦钰的手:“锦钰怎地今日就回家了?在大昭寺半个月,都瘦了,想必很辛苦吧?都怪娘身体不好,让你受累了。”

张锦钰冷着脸收回自己的手,以前她敬着婆母,对她百依百顺,外人说侯夫人是个好婆母她也从未否认。

可现在她只觉得虚伪,成婚这么大的事,侯夫人将她瞒得严严实实。

仔细一算想这是侯夫人故意将她支走。

张锦钰冷哼:“我不回来,哪儿能赶上夫君纳妾的大事?婆母,真是好算计啊!”

“锦钰,你误会娘了。娘都是为了你好,你看你这刚回来闹了一通,把所有宾客都惹来看笑话,说出去多不体面?”

体面?侯府的人居然还知道体面二字。当初几次三番去张府求亲,这几年来整个侯府靠着她的嫁妆和经商能力生活时怎么不要求体面呢?

张锦钰不欲与她纠缠,直接质问:“夫君说侯府没有承诺过永不纳妾的事,婆母,您也不记得了吗?”

侯夫人被张锦钰的杏眸直勾勾地盯着,竟莫名地觉得有点心慌,不自觉地就说出了事实:“当初确实是说过——”

“夫君,是我让你和婆母为难了吗?”

姜芸适时开口打断了侯夫人的话,这事不能让侯夫人当着众人的面认下来,她可不想永远被这商贾之女压一头。若能因此让顾家人更厌恶这女人,那是再好不过了。

“芸儿,此事与你无关,交给为夫解决。”顾行之将她的纤纤细手握在手中,转头对张锦钰说道,“就算说过不纳妾又如何,芸儿是平妻,平妻当然算不得妾!”

“顾行之!”张锦钰几乎是吼出这三个字来的。

这是张锦钰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如此失态,以前大家都笑她是个没脾气的花瓶,像个散财童子。

“你若今日要娶她,那我们就和离。”

张锦钰的话明显带着哭腔,顾行之是她一眼就喜欢的人,也是她在京都这四年唯一的期盼。

“和离就和离,娶你本就不是我本愿。”

“不能和离。”侯夫人急忙阻止顾行之继续说下去,“锦钰,行之他是说的气话,做不得真。你要知道,我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

“你刚从外面回来,想必是累了,脑子不清醒才说出要和离的傻话。林嬷嬷,先送三少奶奶回琼华院休息。”

“请吧,三少奶奶。”林嬷嬷中气十足,如同有人撑腰的狗。

一众丫鬟婆子立马上前将张锦钰主仆三人团团围住,大有一种她们不走便要动手的架势。

“回院子的路我自己认得,用不着你们送。”

……

回到琼华院,她径直走去书房,写了极为简短的一封家书。

张锦钰用蜡封固书信,递给美玉:“把信交给张沐,让他亲自送回江南,越快越好。”

张沐是她的陪嫁,曾在镖行干过几年,身手了得。

美玉拿着信出去后,锦钰又让珍珠去把嫁妆单子拿出来。

“夫人,现在还数钱做什么,你应该让我去把姑爷和那个叫什么姜芸的揍一顿。”

张锦钰在珍珠脑袋上重重敲了一下,“你当这儿是江南,随便我们怎么闹,都有人给我们收拾烂摊子?”

“侯府是个虎狼窝,我们现在得收拾东西赶紧跑路,不然早晚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还有啊,以后要叫我小姐,夫人就不要再叫了。”

“跑路?”珍珠反应过来后双眼都亮了起来,声音也大了几分,“是,小姐,奴婢这就去收拾!”

等到书房里只剩下张锦钰一人时,她才卸下了脸上强撑着的笑。

窗外的桂花开得正艳丽,微风拂过,一两朵俏皮的桂花便打着弯儿地飘落到张锦钰面前的黄花梨木书桌上。

她捻起其中较为完好的一朵,别在左边的发髻上,就像三年前顾行之为她簪花那样。

那时他高中进士,脸上是无法磨灭的少年志气,将本就对他相貌十分钟情的张锦钰勾得失了魂。

顾行之说他要在京都最大的酒楼丰庆楼宴请同窗,张锦钰二话不说给了他十万两。

张锦钰才不是他们口中无脑的散财童子,她只是喜欢给喜欢的人花钱,她看到他们开心,她就觉得这钱花得值。

顾行之拿到钱后,第一次对她展露笑颜,他从一旁的桂花树上摘下一朵桂花别到她的发髻上。

“锦钰,等我从黎县回来,我一定好好待你。”

他的眼神是那样真诚,她双颊通红地点头,耳朵里只听得见心跳声,“咚咚咚”,快得仿佛心脏要从胸膛中跳出来。

因为那一句话,她生生在侯府等了他三年。

她再也不要等任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