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除妖

林九原一路驾马前行,

走了数时辰,终于远远看到一村庄的轮廓。

此刻临近正午,村子中升起炊烟。

“我倒是正好赶上饭点。”

林九原望着那炊烟,笑道。

他催动身下的劣马,往前行去,就见荒芜的路边开始出现种着麦子的田地,渐渐脱去了荒野的气息。

再往前走一段,入目便再无荒芜,一眼望去,全是被打理的整整齐齐的耕地,风一吹过,金色的麦子便如大海般荡起金波来。

“咦,不知这位客人是来...”

一位穿着简朴麻衣的黝黑男子扛着锄头,从麦地中钻出,看到骑着瘦马的林九原,顿时一愣。

“来除妖的。”林九原抱了下拳,笑道,

“听闻有妖兽在附近出没,朝廷发了悬赏,我接了,前来除妖。”

“不知这里是黄坪村么?”

那名黝黑男子闻言顿时一喜,忙道,

“是的,这里就是黄坪村!”

“那头妖兽前段日子突然出现村子附近,袭击人畜,一开始我们还能把它赶走,但这些日子这妖兽越来越猖狂,村中已经被它伤了不少人,还有好几人被它叼走,实在是可恨至极!”黝黑村民说起妖兽,咬牙切齿,

“我们实在受不住那妖兽袭扰,便凑出了二十两银子,想着去城中悬赏,看看有没有武者愿意来除了它。”

黝黑村民呐呐道:“...不过我们也知道我们出的价钱实在太低,本以为要过上好几个月才会有武者来这边。没想到才隔了几天就有人来了。”

“不管怎么样,有武者肯来就是大好事啊。”黝黑村民露出憨厚的笑容,“那妖兽终于可以除掉了。”

“武者大人,请跟我进村吧,村里要是知道你来了,一定会很高兴。”

“那就劳烦兄弟带路了。”林九原下了马,笑道。

“使不得使不得...”黝黑村民闻言连连摆手,挠了挠头,憨厚道:“我叫王大虎,武者大人唤我小虎就好。”

林九原失笑,

“我还是叫大虎吧。”

村民大虎黝黑的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

他看了看林九原脸上的面具,小心翼翼道:

“不知道武者大人该怎么称呼?”

林九原沉吟片刻,却是想到山洞中的金色巨狼,笑道:

“出门在外,不好使用真正姓名,大虎兄弟叫我‘奎狼’就好,也用不着称大人,我就一小小武者罢了。”

“原来如此...我这辈子都没怎么出过村子,却想不到外面还有这样的规矩...”

“但大人还是要叫的...奎狼大人,跟我来吧,前面就是我们村了。”

黝黑村民大虎憨憨一笑,带着他往村里走去。

...黄坪村是个不大的村子,只有三十来户人,

大虎带着林九原朝村内走去,一路引起不少村民围观,

待到了黄坪村的村长家,林九原见到村长,便道明自己的来由,询问妖兽情报。

“那猪妖狡猾的很,往往是夜间才来袭击,”黄坪村村长是个干瘦的老人,

他拄着拐杖,步履倒还是很矫健,诉苦道:

“夜里我们什么都看不清,村里人手也不够,每天值夜,谁都熬不住。总能被它逮到机会窜进来,叼了人就跑。这段时间连人都不怕了,冲进来咬死人就走。”

“三天前大福家的媳妇就被叼走了,大福去山上找,人也跟着没了,剩下一个没满月的小娃子,还有年迈的老娘,该怎么办哦...唉,这妖兽,要不是麦子熟了,恐怕我们早就跑了...”村长叹了口气,碎碎念起来,

“那妖兽一般多久来一次?”林九原问道,

“以前是十来天,现在三四天就会跑来一趟。”村长道。

“算算时间,今晚那畜生大概又会过来。”

“那便是正好了。我今晚在村中等着,它若是敢来,就除了它。”林九原笑道。

村长喜道:“既如此,那就有劳奎狼大人了。”

“要是今晚它不来,明天就劳烦村长派两人跟我上山,找到那妖兽所处之地,再行斩妖了。”林九原又道,

村长点头:“只要能除了那妖兽,但凭武者大人吩咐。”

他看了看天色,捋了捋胡须,

“奎狼大人一路赶来,想必也是劳累了,村中还有些肥鸡,可为奎狼大人添点油水。”

村长转头吩咐黝黑村民:“大虎,你去将我家树下那坛烧酒给挖出来。也算是酒菜齐全了。”

大虎应了一声,便要去挖酒。

林九原忙阻止,“酒还是免了,晚上还要跟那妖兽厮杀,喝酒恐怕误事。”

“奎狼大人当真谨慎。”村长赞道,喊回大虎,让人筹备饭菜。

林九原用过之后,便在村长安排的房间歇下,闭目修炼,静静等待日暮的到来。

...太阳落下,天色渐暗,

待到月亮升起,林九原睁开眼,

“是时候了。”

他戴上面具,提起剑,走到屋外。

就见黄坪村中灯火通明,大大小小的火把插满了村内外,将其照的亮堂无比。

更是有村民持刀叉,在周围来回巡逻,警惕妖兽。

见到林九原出来,村长当即迎上,笑道,

“奎狼大人休息的还好?用不用小老儿再让人备些饭菜?”

“不用了。”林九原摇头,“吃的太饱反而会让出招迟钝。”

他望了望灯火通明的黄坪村,问道:“村中如此亮堂,那妖兽见状,会不会不来了?”

村长便是苦笑,“...我们前些日子便也是这般亮堂,可还是被它叼了人走。”

“那猪妖实在是聪明,那晚它在外面徘徊了不少时间,几次作势欲冲,却都没有真的冲进来,等到我们放松了警惕,它方才进来咬杀了大福家的媳妇。”

“这次要是再来,定让它有来无回。”林九原笑道。

他一点地面,气血涌动,拔地而起,跃到了最高的房顶上。

“我就在此候着,无论那个猪妖从那个地方来,我都能第一时间发觉。”

林九原盘坐在房顶上,夜风吹拂,静待猪妖到来。

这是他第一次厮杀,心中也殊为不平静,但林九原深呼吸两口,这些杂乱的思绪就被他压下。

这是他在狱中练出的本事。

林九原看向夜空,思索,

“若非昨日得到了神通,我绝不会与这猪妖正面厮杀。”

“捕快说的笃定,但谁知消息准不准...我若没神通,必定会先去探寻猪妖巢穴,借它幼崽设下陷阱,再行除妖。”

“身为人类,若是一昧和妖兽比拼蛮力,才是愚蠢。”

林九原脑中转过念头,手按在剑柄上。

他不太通兵器武艺,使刀使剑对林九原来说其实并无差别,

要是让林九原选,他这次出来多半会选刀。

刀更易上手。

但这柄剑是林九原母亲赠给他的礼物,名唤‘邀月’,乃是一柄上品利器,寻常通脉武师都未必用得起,价格高昂,比起凡铁凡兵要好上几个档次。

林九原方前试过,通常凡铁兵器,邀月剑一剑就可斩断,锋锐无比。

有着如此神兵,林九原自然不可能放着不用。

林九原按住剑鞘,拔出一截,却见剑刃寒光闪烁,默道:

“回去之后,当学一门剑法,如此才能不让宝剑蒙尘。”

...夜幕渐渐深沉,除去黄坪村及周围,火光照不到的地方皆被浓厚的夜幕遮盖。

燃烧着火光的黄坪村宛如深海中的孤岛一般,

夜风渐渐大了起来,

林九原按住自己头上的斗笠,不让它被吹跑,

他目光灼灼,扫视村庄周围,等待那头猪妖出现。

忽的,远方夜幕之中传来一声猪哼声。

声音微弱,但对林九原这种武者来说,却是分外清晰。

他登时朝着声音来源望去。

却见一头巨大无比的野猪,缓缓从夜幕中现出身形,

这头猪妖足有一人多高,身体肥壮,成年黑熊放在这头猪妖的面前,都只能算是半大的孩子,

它浑身黑色的刚毛如钢针般竖起,

两颗黄白的长牙刺向天空,顶端沾着干涸的血迹,

张开嘴发出猪哼,口中却是两排三角形的锋锐牙齿。

那头猪妖走出夜幕,似乎感受到了林九原的威胁,停住不懂,

那双小小的猩红眼睛望向林九原,视线凶恶。

“猪妖来了!”

底下有村民疾呼,

他们不约而同的望向林九原,期待这位武者出手。

可林九原却并没立刻出手的意思,而是伧的拔出邀月剑,

在月光下,剑刃寒光四射,折出月光,危险而美丽。

林九原紧盯那头猪妖,从怀中取出一块布条,又打开一个纸包,将药粉均匀洒在其上。

拿起沾满了药粉的布条,往剑刃上一抹!

“我非精研毒药,那些强力毒药未必使的好,说不定还会伤到自己。”

“这种麻痹药粉没腐蚀性,附着性又强,专门对付妖兽,只要事先含下解药,不用担心弄巧成拙,除了价钱不菲外,倒是正适合我。”

“虽然若是与人厮杀,使用毒药会让人不齿,但跟这些吃人妖兽讲什么道义!”

林九原站了起来,从房顶上一跃而下,落在地面上。

他手持长剑,剑尖指向地面,不急不缓的走向那头猪妖。

那头猪妖似乎是感受到了林九原带给它的压力,发出不安的哼声,

但它仍旧未退,那双腥红的小眼睛不时看向林九原身后的村落,口中有涎水滴落。

“我在书上看过,妖兽肉体蛮横,气血是同境武者数倍,但唯独缺了灵性。”

“灵性未觉,便始终为兽,而非为怪。”

“所以,但凡妖兽,都喜食人类。”

“因为人类,灵性最足!”

林九原一斜长锋,体内气血沸腾,宛如江河激荡,

他的身影骤然加快,挥剑斜斩,邀月便划破空气,朝猪妖头上斩去!

唰!

猪妖欲躲,但林九原此刻激发气血,却是实打实的锻体二重,哪能躲得过去!长剑却是直接在脸上留下了一道尺长伤口,鲜血淋漓,顿时痛嚎出声,

它凶性大发,低下头颅,四足发力,竟是试图直接将近身的林九原用牙挑死!

林九原哪会让它如意,身影一退,便退到后方,

看着凶狞的猪妖,他挑了挑眉,

“那捕快没骗我,这头猪妖真的没恢复过来。”

“它气血转动中有明显阻滞,大大影响发力,且外强中干,恐怕现在只有锻体一重的本事了。”

黄坪村中,见林九原一出手便伤了那猪妖,村民纷纷都激动起来,

“这位武者大人这么厉害?”

“先前我瞧他模样年轻,皮肤也白净,还担心他对付不了这头猪妖...”

“这头妖兽今日终于能除去了么?”

更有一名年近七旬的老婆婆,抱着一个婴儿,站在人群中,干枯如树皮的手紧紧抓着拐杖,激动地青筋都绷起,瞪大眼睛看着战场。

“打,打的好啊,杀了那该死的畜生!”

这些声音丝毫没影响到林九原,

他手持邀月,慎重和猪妖对峙,

“虽说气血空虚,但这头猪妖的皮毛却不会变脆,爪牙更是锋利如往。”

“我若是不小心被它打中,怕是要去半条命,该好好谋划一番。”

两者对峙,猪妖到底是头畜生,等了一会,它按捺不住,从两个鼻孔中喷出粗气,一低脑袋,便朝着林九原直直冲了过来!

野猪的冲锋本就危险无比,更别说成了妖的野猪,

就见它冲锋起来,溅起大量灰尘和泥土,连带着地面都在轰轰震颤,凶猛无比,携带莫大的威势便直撞林九原面前!

林九原眼中寒光一闪,脚掌一踏地面,身体便侧移了出去。

同时他横持长剑,双手紧握剑柄,将剑刃横在身侧,

就听一声激烈至极的惨嚎,猪妖竟是被林九原借着冲势,径直在侧身开了一道足有一米左右的伤口!

这道伤口横跨猪妖侧身,几乎要将它一分为二!

伤口皮肉狰狞翻卷,鲜血不要钱地往外涌出,顷刻就将整片地面染成红色!

更要命的是,林九原剑上抹的毒药全都借此进了猪妖体内!

林九原将剑刃调转过来,持在右手,目光沉然,

“怪不得那捕快说我能轻取。”

“妖兽妖兽,占了个兽字,就不难对付。”

“倘若缺了灵性,不得那一点智光,纵使再强又能如何?”

更何况,林九原本身也是锻体第二重的武者,能发挥出的战力远在猪妖之上!

那猪妖受了重创,凶性去了大半,惨叫连连,

林九原持剑准备应对它的反扑,却不料它嘶嚎一声,惊惧的望了林九原一眼,竟是撒开腿转身就逃!

见状,林九原一愣,旋即失笑,

“到底是兽也!”

“别让猪妖跑了!”

村民中有人喊道,却是焦急追出,浑然忘了那是一头妖兽。

“莫急。”林九原伸手拦住他们,淡淡道:

“夜间风险太大,天亮之后再去。”

吭的一声,长剑归鞘。

..........

夜幕褪去,雄鸡称晓,

等到晨光照亮大地,休息了一夜的林九原方才站了起来。

他拿起剑,走出村外,看着洒了一路的血迹,叫了两个村中的猎人,不紧不慢的沿着血迹跟了上去。

“却也到收获的时候了。”

林九原沿着血迹一路追寻,终于在山腰寻到这只猪妖,

猪妖已经死去多时,躺在林间落叶中,临死前那双红瞳仍旧不肯闭上。

村里的猎人检查了一下,谨慎道:“奎狼大人,这只猪妖一路狂奔,侧腹开了一道大伤口,本身又中了特制的麻痹毒药,在半路上就不抵药性,被麻痹倒地,却是活活流血而死了。”

林九原点头,看向那头猪妖尸体头部指着的方向,是一个被藤蔓爬满的岩壁。

他走了过去,揭开那片藤蔓,却见到洞中铺满人骨,而一窝黑色猪仔,在苍白的人骨上睡得香甜。

粗略一数,竟是有着六只之多。

“这下,却是大收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