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隗听见吕文君呼喊的声音,称是有人来找,遂起身步入店面,不想当真瞧见了一个熟人,只见行色匆匆的小六坐在店面,似乎正与吕文君攀谈,听见了后边的动静,方才落来目光。
“江老板,您在家呢!”
小六高声招呼,态度一如既往热情。
江隗有些意外,瞧见今日的小六眼窝乌黑,面色微白,看样子比往日少了许多精神,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近些时日劳累过度。
他坐在小六身边,笑道:“六兄弟,自打我们从白杨村回来之后,还是头回见。”
“是啊。”
小六无奈一叹:“我几次想来寻江老板,谁知道事情那么多,总是忙不完,闹得近些时日都没有睡个好觉,直到今日才勉强有空,登门道谢,还望江老板一定不要怪罪。”
江隗摇摇头道:“忙点算好事,不似我这小店,日日夜夜没几个生意,愁人!”
“我看这店面不错,想来日后一定会红火。”
“那便先谢谢六兄弟吉言了。”
江隗微微一笑,有意无意道:“是了,不知六兄弟这些时日都是在忙些什么,此先六兄弟没有将所谓的遗物带回去,墨夷氏总没有为难你吧?”
小六面露迟疑,又叹了一声。
江隗疑惑道:“六兄弟何故长叹?”
“江老板有所不知,墨夷氏为难倒是没有为难,但是大哥这些时日吩咐我的事情是越来越多了,似乎怎么做也做不完,总是从白天跑到夜里,实在是累得够呛,叫人睡不好觉。”
小六苦巴巴道:“我倒有些羡慕江老板了,开间小店,日子清闲。”
江隗似笑非笑道:“六兄弟若是愿意,我这小店正好还缺几个人手,不妨直接来我店里帮忙,我给你开一个合适的月饷。”
“这……”
小六面色还真露出些许迟疑。
江隗心知小六志存高远,拍了拍小六的肩膀,哈哈笑道:“说两句玩笑话,六兄弟何必在意?六兄弟你与我不同,志比天高,理当四处跑跑,若是跟着我开店,反倒是荒废了时间。”
小六一阵尴尬,不便开口。
他瞧了吕文君一眼,似有羞涩,小声道:“说来江老板店里招了新人儿?看上去眼熟。”
吕文君自打关了豆腐店之后,由于往生堂的生意一直都不太好,平日里很少与外人说话,如今终于抓到了机会,咯咯直笑道:“小哥儿记性真好,我可还记得小哥儿呢。”
小六被逗弄得更加耳根发烫,不敢说话。
“行了,你少开两句玩笑。”
江隗轻咳一声,介绍道:“不过六兄弟你的确是见过文君,她原本在旁边开了间豆腐店,后来豆腐的生意不好做,于是来帮我看店,为人心肠不坏。”
“哦!”
小六恍然大悟,大概是想了起来。
几人正想多聊几句,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似有犹豫的脚步声,再看门外,只见一个文人打扮的身影站在门口,其人身材瘦削,脸颊两边颧骨高高凸起,就连眼神都有些涣散。
他驻足门外,似乎举目盯着招牌,却没有进来,脸上写满了犹豫。
“这位贵客瞧着眼熟,咱们是不是哪儿见过?”
吕文君做了那么多年的豆腐生意,嘴皮子利索,马上笑着揽客:“贵客不妨进来瞧瞧,咱家小店儿的环境可好,若是有亲人离世,只管交给咱家小店好生保管,比您放在家中还舒适!”
听到这话。
文人模样的中年男子才咬了咬牙,迟疑着进店,目光看向后边的一排排骨灰柜。
吕文君笑得花枝乱颤,连声介绍:“贵客,您可瞧好了,后面这些都是您家人住的地方,咱家小店的生意很好,里边住了许多户人家,没人说过不好,您要不要考虑考虑?”
江隗乐得看见吕文君表演,没有言语。
小六则像是还有其他事情,小声与江隗告别,匆匆离开了往生堂。
与此同时。
中年男子的目光在一排排骨灰柜上游离,而后他渐渐锁定了其中一处骨灰柜,紧紧盯着不放,眼中的情绪尤为复杂,似畏惧似怨恨似愤怒。
“贵客看上这儿了?”
吕文君扬了扬眉毛,正打算好好介绍一番,回头的瞬间却愣了愣,因为她看见中年男子盯着的骨灰柜做了特殊标记,意思是其中已经有了骨灰,一时沉默下来,不知该如何开口。
画面莫名变得沉寂。
中年男子始终都盯着那处骨灰柜,不知不觉已然握紧拳头,双目泛红。
江隗双眼微微一眯,逐渐反应过来,轻声问道:“这位贵客,瞧上去倒是有几分面熟,莫不是在我们小店做过生意?”
“对。”
中年男子这才沉沉点头,终于出声。
江隗瞧了眼那处骨灰柜,迟疑道:“莫非贵客的家人便在那儿?”
“对。”
中年男子再次点头,声音沉闷。
江隗看中年男子状态古怪,一时也沉默下来,还真有点搞不懂中年男子想干什么,只好先规规矩矩地问道:“贵客是想带回家,还是祭奠?”
谁知说到这里。
中年男子突然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一个劲摇头,面色都变得极为惨白,口中念念有词。
“不、不,不要……”
他疯狂摇头,头发都凌乱起来。
“贵客,您先别着急。”
吕文君都吓了一跳,连忙安慰道:“贵客若是有需要,您尽管说,我们小店一定不会忽略,只是不知贵客想要些什么?”
“想要,我、我想要些什么……”
中年男子喃喃一声,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竟是朝着江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要命似地磕头,声音颤抖:“您是这家店的老板,肯定知道怎么办,求求你,求求先生救命!”
江隗被吓得站了起来,一脸迷惑,他下意识上前搀扶,谁知中年男子的力气不小,生生不肯起来,口中一直喊着救命。
吕文君也呆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夏苗和顾安听见外边动静,无不凑了过来,瞧见中年男子的模样,更为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