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苗看见中年男子近似疯癫的模样,最是好奇,赶忙飘来问道:“江隗,发生什么事了?”
江隗一脸无奈,心说我也想问。
要说救命,不找官府找我做什么?
怎奈中年男子跪都跪在了这儿,不管也不行,只好蹲下身来,轻声安慰:“这位仁兄,有什么话你可以好好说,冷静一些,若是在下帮得上的,在下一定帮忙,只是不知谁想害仁兄?”
“我、我娘亲想害我!”
中年男子嘴唇微颤,支支吾吾说道。
“娘亲?”
江隗微微一愣,第一时间是紧锁眉头,自古所谓虎毒不食子,娘亲想害自个的孩子?这还是头回见,真新鲜。
虽然此前的顾家便是如此……
他忽然想到了中年男子方才看向骨灰堂的眼神,神情微变,难道是那个意思?
他马上小声问道:“敢问仁兄姓名?”
“我、我叫田筠……”
中年男人似有些神情恍惚,下意识答道。
江隗记住了这个名字,稍作沉吟,马上给了前边的吕文君一个眼神,后者立时会意,取来名册,低眸认真翻阅搜索。
往生堂的行当特殊,为了不搞混骨灰,每个顾客都会记录在册,绑定其供养的骨灰,如果田筠当真是往生堂的老顾客,自然会有特殊记录,这也是江隗第一时间询问田筠姓名的原因。
由于上门的顾客不算多,吕文君似乎很快找到了田筠的名字。
只是她神情微变,皱紧了眉头。
江隗心中的预感越发强烈,暂时不管田筠,上前查看名册,看清其上的内容,不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望向田筠,目光古怪。
果然。
如他所料。
田筠确实是往生堂的一位老顾客,前几天才留下名字,然而关键是当时田筠写下的名字是其母亲——此刻田筠却口口声声说娘亲要害他。
此等诡事,说出来都令人毛骨悚然。
吕文君一个狐狸精都吓得不轻,说不出话。
夏苗和顾安年少好奇,纷纷凑上来查看,看清了此事的大概,表情格外精彩。
“取下来看看。”
江隗稍作沉吟,起身取下了一处骨灰柜。
其中可以看见雪白的骨灰粉末,他的眉头一皱,更有疑惑,这儿的骨灰,根据记录,正是田筠当时带来的骨灰,源自于其母。
骨灰尚未丢失。
他也并没有任何特殊骨灰的感应。
什么情况?
江隗感受到了此事的不一般,再次上前,将田筠搀扶起来,宽慰道:“田兄,您的意思,我想我大概是明白了,却不知田兄何出此言?我想任谁的娘亲都不会害他的孩子,田兄您再好好想想。”
田筠在江隗的搀扶之下,勉强坐了下来,听到了这话,顿时又失去了理智,连连摇头,嘴唇颤抖道:“你不懂,你不懂……你们不懂!”
众人更为好奇,眼中带着求知的欲望。
“田兄,我们是不懂,因此还请田兄好好说说,为何田兄说令堂要害您?”
江隗声音平稳,尽力安抚田筠的情绪。
田筠这才逐渐冷静下来,颤颤巍巍道:“家母是在血月之夜受到妖鬼惊吓,撒手人寰,其年已是年逾古稀,勉强算是寿终正寝,当做喜丧。待到血月之夜过去,我便将母亲送到了此间。”
“然后呢?”
“然、然后我看到我娘亲回来了。”
田筠吞了一口口水,眼中充满了畏惧。
江隗微微一怔,总觉得这话有点耳熟,好似哪里听过,忍不住瞧了一眼正靠在宅院一角,打坐凝神的李清川……此人母亲也回来了?
“这回来,不知何解?”
他迟疑片刻,小心翼翼问了一声。
“回、回来了,就是回来了啊!”
田筠有些急了,大声道:“前些时日都还算好,但是、但是就在近两日,我娘亲又回来了,她又活了过来,你们明白么!”
“这……”
江隗愣在原地,有点难以想象。
田筠越说越着急:“就是前两日,我做工回家,本想与内室说一说婚事,谁知我娘坐在屋里织衣服,看上去与正常人一模一样,我还道是花了眼,直到我睡了一觉,看到娘亲还在那里!”
江隗彻底呆住了。
什么叫做完全活过来了?
不是,兄弟你这话让人很难相信啊!
江隗经营往生堂已经有段时日,见过的亡魂亦是数不胜数,却也是头回听说这么古怪的事情,他直到此刻才听懂田筠口中的“回来了”,并不是表面意思上的看到了娘亲的鬼魂。
而是以活人的姿态,物理意义上回来了。
倘若是前者,他反倒不怎么害怕,无非又是一出亡魂归来,只要等上个十天半个月,残留的亡魂自然慢慢散去,不再出现。
偏偏是以活人的姿态回来……
这就有点吓人了啊!
江隗忍不住问道:“田兄,看到你母亲重新活了过来,你是在开玩笑么?”
“我看起来像是开玩笑么?”
田筠两眼一瞪,眼中甚至有泪花打转。
“好吧好吧……”
江隗深吸一口气,算是确认田筠没有胡说八道,心情一时更加复杂,饶是他接触了那么多亡魂,仍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先生,先生,您天天与死人打交道,肯定知道该怎么办,若是我娘回来了,还请您设法让我娘回去地府,我、我娘现在天天在家待着,闹得我全家睡不着觉,求、求求您救我!”
田筠忽然连声开口,一副又要下跪的模样。
江隗无可奈何,只能尽力平稳田筠的心绪,一番询问,确认田筠当初是亲手火化了其母,领着其母的骨灰上马,一时更为头大。
他本想推脱,毕竟这早就已经超出往生堂的业务范围,多管闲事反而容易出事,却架不住心中痒痒,实在想瞧瞧田筠所谓的娘亲是不是真人。这等稀罕的事情,以往可从未见过。
尤其是感受到后边夏苗好奇而灼热的目光,此事似乎已经没有了拒绝的可能。
“田兄,不知你住在哪儿?”
江隗斟酌片刻,心下欲往,出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