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青山楼外城,城头山势与楼平。
江隗直到沿着青青翠翠的乡野小道一路上山,大致走上半个时辰,回眸望去,方才明白了这一句的真正含义,但见原本举目都难望尽头的高高城墙,此刻便如同寻常石墙,无甚可奇。
云雾缭绕,遮蔽人眼。
玉峰山当真不愧是有修行宗门扎根的雄山,雄踞此地,高有数千丈。
此处甚至都不能说是上山,姑且只能说是玉峰山的山脚方位,海拔却也高得吓人,竟然已经完全盖过了赤霄城的重重城墙。
视野开阔,心情都跟着好了许多。
“田兄,不知还有多远?”
江隗眺望着来时方位,感觉赤霄城越来越小,一时兴起,多问了一句。
田筠面色却不太好看,只是轻轻摇头。
“快到了。”
一路上的气氛再次归为沉寂,江隗心知田筠依然在担心家中的事情,心情沉重,所以他也不太好没话找话,只有默默跟随。
片刻。
一座农家小院映入眼帘。
此地距离赤霄城果然没有多远,哪怕缓慢步行也只用不到一个时辰的赶路时间,如若纵马而行,这个时间将会大幅度缩小。
农家小院的陈设倒与通常小院没有区别,像极了夏苗幼时居住的宅院。
土房木门,铺着一层简单的石子路。
门前拴着一匹上了年纪的大黄马,还算是安静,只是偶尔会扭一扭脑袋,发出低沉的嘶鸣,然后恢复一片安静,散发着一股暮气。
“到了。”
田筠简单说了一句,上前推开木门。
江隗默默跟随,开门的一瞬间便愣了一愣,瞧见院子里的石桌上,居然坐着一位头发斑白,面上处处布满皱纹,身着麻衣,姿态却较为雍容的老妇人,她此刻正低头织衣,闻声举目。
“筠儿,你回来了。”
老妇人忽然开口,动作缓慢,声音平静。
江隗还看到老妇人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只是在看到那一抹微笑的瞬间,他便觉得这笑容尤为古怪,偏偏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田筠面容早已惨白,许是不堪折磨,一声都没有理会,而是看向身边的江隗。
“尊夫人在家么?”
江隗沉吟片刻,一时也不好多说。
田筠点点头,然后直接掠过了老妇人,径自走向里屋,靠近老妇人的时候,步伐都变快了许多,似乎不愿与之接触。
江隗则是特意多观察了一眼,发觉老妇人的模样果然没有任何异样,并非亡魂,只是表情总是有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他路过的时候,礼貌地点头示意,然后才紧跟田筠步伐,到了一处门前。
“娘子,娘子?”
田筠一手拉起衣袖,叩响房门。
里边很快传来一阵阵匆忙的脚步声,然后便看见一道身影推开房门,其人一身素雅的衣裳,身材还算婀娜,比之吕文君倒是差了些。
面容也还算姣好,此刻这女子眼泛泪花,扑在了田筠的怀中。
“相公,你怎的才回来,吓死我了!”
“娘子别怕,有我在,她不敢伤你!”
田筠面上带着关怀,连忙道:“这几日她也还算安稳,何况还是青天白日,想必更加不敢乱来,娘子勿怕,娘子勿怕。”
“相公,您说会寻位先生来帮忙,不知那位先生同意了没有?”
女子着急询问,而后才注意到身边的江隗,顿时面露羞涩,她默默从田筠的怀中退了出来,小声道:“原来先生早就到了,怎不说话?”
江隗也不显尴尬,轻松笑了笑:“夫人内心着急与田兄团聚,我一个外人,若是打搅了两位相会,岂不是罪过?故而不言。如今看到夫人安然无恙,想必田兄也可以放心了。”
“先生真会说话。”
女子不再那么害羞,连连点头。
田筠则看了一眼坐在院子中央,无声织着衣服的老妇人,沉声道:“先生,我们此刻无碍,不代表往后也无碍,还请先生尽快出手,将这怪物收走,休叫她再对我们下手。”
“是啊,还请先生出手!”
女子更为着急,言语都带着惶恐。
江隗也看了老妇人一眼,无奈摇头:“我姑且还看不出多少端倪,此人看上去倒是与一个活人无异,且不着急。田兄,我们进去说。”
“也好。”
田筠皱紧眉头,只能轻声应下。
江隗跟随入了里屋,得知田夫人唤作苏婉儿,其二人虽说相识不久,却是相见恨晚,交谈极为投机,很快有了夫妻之实。
彼此相爱,约定终生。
苏婉儿家中不算富裕,却比住在赤霄城外的田筠好了许多,因而看到苏婉儿不嫌弃家中环境,田筠对苏婉儿更为呵护,百依百顺,眼中满是怜爱。
屋内光芒黯淡,渐渐有了几分压抑。
此地的气氛比江隗想象中更为诡异,原本他以为老妇人应当是做了什么,才会吓得田筠疯疯癫癫,不想那妇人居然什么都没有做,包括此刻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院子里。
转念一想,倒也可以理解。
遇到这样诡异的事情,哪怕对方什么事情不做,依旧让人很有压力。
关键老妇人究竟从何而来,有何目的?
江隗思虑再三,加之暗中观察,怎奈老妇人始终都没有任何动作,总是自顾自低头织衣服,动作尤为缓慢,一针一线都穿了进去。
直到黄昏落幕,仍然不见其有任何动作。
“先生,怎么样了?”
田筠等得内心愈发焦躁,忍不住问道。
江隗抓抓脑袋,十足地头疼,苦笑道:“我看她全无动作,实在难以判断。无妨,既然她没有害人,田兄权且当她不在,只管准备晚饭,今日我便在田兄家里留宿一日,看看她想做什么。”
“也好……”
田筠眉头一皱,却是不得不点头。
他往年经常独自照顾母亲,自然烧得一手好菜,平日也是负责烧饭做菜,此刻大着胆子出门,看到那老妇人全无动作,这才忙了起来。
江隗自知与人家的夫人独处一室不好,因此主动出声告辞,离开房间。
就在这时,忽然有风钻入了衣裳。
夜深了。
四野的环境骤降,冷得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