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
幽静深远的一处宅院。
此处遍地青翠,枝叶缤纷,占地范围极广,不光比江隗居住的庭院大上两倍有余,就连顾家家主所居的庭院都要小上一些。
只因此处是顾老太太深居的雅致庭院。
旁边各处厢房几乎无人居住,为数不多的几个下人也是辰时做工,入夜便走,住在其他庭院。唯有墨大夫一人可久居此院,候在顾老太太左右,其次便是不时更换,专门为顾老太太按摩的侍女。
此刻。
顾老太太靠坐在寝床,周身死气弥漫。
墨大夫居于下首,寸步不离,隔着床帘感觉到了顾老太太的气息,不禁面露担忧。
鲜少有人知晓。
如今年逾一百二十岁的顾老太太,其实早就已经死期将至,近些年一直靠着各种灵丹妙药才勉强吊着一条性命。墨大夫心中清楚,如此下去,顾老太太定活不了多久的时间。
“墨郎,他们手生了。”
“明日再筛两个新丫头来吧。”
忽然,床帘后方传来顾老太太沙哑困乏的声音。
墨大夫愣了愣神,随后才躬身应下:“是。”
两名侍女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仍在默默按摩,或者说他们本来就听不见。
所有被选中为顾老太太按摩的侍女,全部会被挖去耳目,以免透露任何顾府的秘密。
墨大夫看了两名侍女一眼,全无丝毫同情,能够为顾老太太按摩,哪怕只是一天两天,那也是普通人一辈子都换不来的福分。
“咳咳咳……”
顾老太太咳嗽起来,声音急促。
墨大夫眉头微皱,连忙站起身来:“老太太,您怎么样?”
“我、我没事。”
顾老太太自嘲一笑:“人老了,没几日活头了。墨郎,我这一生吃过苦,也享过荣华富贵,自认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唯独对不起你……当年我鬼迷心窍,随了顾家这个死老头子。
“你为了我,不惜自断前程,终生不可破四境,若是重来一次,我想与你相守。你说,当年我要是跟你离开,是否会不一样?”
“老太太,千万别这么说。”
墨大夫眼中闪过一丝感动,颤声道:“今日能够服侍老太太,已经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分。”
“墨郎,你对我还是当年那般好。只恨我已经不再年轻,今时今日,我只想看到顾府兴荣,柳家彻底覆灭,如此我也能安心去了。”
顾老太太缓缓开口,声音似乎冷了。
“老太太……”
墨大夫目光似有追忆,正欲开口。
突然他眉峰一振,气息散发出来,目光也刺向了窗外,朗声道:“何人?”
“禀、禀报墨大夫!”
门外遥遥传来一个声音:“他们、他们说看到了小公子翻墙而出,韩京率人敲门,发现小公子的两个侍女都被绑了,小公子也不见了!”
“你说什么?!”
墨大夫面色骤冷,质问道:“还不快追!”
那人连忙道:“韩京、韩京已经率人去追,只是没有瞧见小公子踪影,特来禀报墨大夫!”
“一群废物!”
墨大夫骂道:“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你们还能叫他跑了?他身体孱弱,跑不出多远,哪怕是翻了顾府,你们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是!”
那人匆匆离开,丝毫不敢耽搁。
顾老太太冷笑道:“小崽子,还真是跟当年那个野种一样,非要白白寻死。墨郎,我怕手底下的蠢货瞎了眼,你亲自去将他找出来,莫要叫他跑了出去,胡乱说话,待寻到他……”
她声音带着杀意:“拔了他的舌头,便叫他有话也说不出来,明日便是成婚之日,就算是哑巴,柳家也不好反悔!”
“是!”
墨大夫雷厉风行,推门而出。
黑夜浓重,却丝毫挡不住三境高手的眼,只见他脚下一踏,凌空出了宅院内墙,直奔前院。许多灯火已然点亮,韩京与无数下人都在打着灯笼搜索。
眼看半空中的身影,纷纷躬身行礼。
“拜见墨大夫!”
“一群废物。”
墨大夫扫了一眼,冷声道:“韩京,叫几个废物守着顾老太太人前,免得那个白痴走错了路。”
“遵命!”
韩京冷汗津津,立刻道:“老二老三!”
“是!”
沈魁马上会意,带人离开。
墨大夫懒得理会众人,脚下一踏,目光穿掠顾府的一片片宅院。他寻人的速度极快,感知也已经释放而出,没有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终于。
他冷哼一声,声音浩浩荡荡落下:“小公子是要往哪去?”
声音落下的瞬间。
他迅速朝着眼前一处掠去,转眼抵达靠近大门的一处院墙,挡住了一道身着锦袍的身影,回眸望去,正是江隗面孔。
不过。
看到“江隗”的刹那,墨大夫马上皱了皱眉头,因为那人尽管容貌与江隗有八九分相似,身量也差不太多,然而气质却是天差地别。他看到那人的一刻,马上意识到不对劲。
“墨大夫,你找错人了吧?”
顾安扯出一抹微笑,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只怕墨大夫没有出现。
出现在这里的人,正是顾安。
“你是谁?”
墨大夫眉头一皱,声音更冷。
顾安笑容依旧,淡淡道:“墨大夫,以前你虽然不待见我,不过我可是见过你几面,怎么,这么几年过去,你就不认识我了?”
“你是……”
墨大夫看到顾安的表情,突然惊出一身冷汗!
看言辞,听声音,看容貌……此人分明是死去了好些年的顾安!
这怎么可能?!
他强压下心中的震惊,身形一闪,出现在顾安的身前,一枚药丸已经捏在手中,质问道:“说,他在哪里?此药剧毒,如若你有半句隐瞒,本君叫你皮肤丝丝溃烂,痛苦至死!”
顾安看到墨大夫手中的药丸,眼底闪过惧怕,却很快平复。
他咧嘴一笑:“墨大夫,以前我会怕你,现在我可不会。我也不骗你,其实他已经出城了,若是你此刻去追,或许还来得及。”
“找死。”
墨大夫也不废话,两指捏碎药丸,欲要将药粉挥在顾安身上,强逼顾安说话。
然而。
不等药粉落下,却见原本还在那里的顾安,身影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墨大夫脸色剧变,释放感知也丝毫寻不到顾安的踪迹!
“这不可能!”
墨大夫平生没有见过这等诡异的手段,刚刚明明感知到顾安只是个寻常人!
墨大夫心中正乱,忽而眼底一抖,看到一处方向闪出一抹雪白的剑光,顿时间心神大震,浑身冰凉,此刻他才意识到无论刚才那人是谁……
自己已经中计了!
因为剑光所在,正是顾老太太宅院的方向!
“找死!!”
墨大夫怒不可遏,化作流光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