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隗仰首望去，但见血月凌空，煞气遍布，鼻腔充斥一股血腥的味道。
世界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他只觉胸口发闷，说不出来的难受。
倘若白杨村诸人皆是十恶不赦的恶徒也罢，偏偏尚有几人算不得大奸大恶，尤其是看到村长面容憔悴为夏苗收尸的一幕，他更觉胸口堵塞，再生不出多少厌恶的情感。
白杨村是有不少人罪该万死，但是诸如村长这般为了护佑白杨村，一把年纪跑前跑后，不惜向墨夷权这样的后生低头……
如此可有错乎？
再看除却几个态度极端的村民，大多也是因心底惧怕，贪得多活几日，又有何错乎？
可恨，可悲，可怜。
江隗眼睁睁看到村长与夏苗费劲守护的白杨村，遭受墨夷氏一巴掌碾碎，便觉得胸口发闷，他此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幸运的，虽说修炼天份算不得好，却有李清川等人帮忙。
混迹乱世，姑且能讨口饭吃。
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唯有听天由命。
眼下事情彻底明了，便在夏苗死后的第二日，墨夷氏的长辈闻声而来，多半还是墨夷权身上有什么信物，死后第一时间被墨夷氏感知，所以才会有人次日抵达，顺手杀了虎子等人。
墨夷氏并未多问，上来下了死手，可见其从虎子等人身上得知了事情的原委，此来只是为了发泄，以及帮墨夷权收尸。
大概是因为当日过于愤怒，忙着杀人收尸，所以忘却墨夷权的一些随身物品，最近才刚刚发觉，故而委托墨夷氏的门客，辗转到了小六手中。
此间事情的原貌，基本如此。
人力微弱，难胜天命。
难怪白杨村的阴气浓郁到了如此地步，只怕在那墨夷氏手中，早有尸山血海。
江隗暗自一叹，看得身边的夏苗脸上已有动容，方才少女也得知了后续的一切，眼看村长模样，儿时的种种记忆涌上心头。
与此同时。
村长的淡薄身影几欲消失，只见他似乎忽然看见夏苗，嘴唇蠕动，说出几乎听不见的三个字：
“我错了……”
话音落，虚影化为光点，消失不见。
“梁爷爷！”
夏苗大喊一声，试图抓住光点，却捞了一个空。
江隗于心不忍，轻声叹道：“他们亡魂太虚弱，能够存活至今日已是不易，此刻彻底消散，你死后，他们死于墨夷氏之手，也算遭了报应。”
“我不该死，梁爷爷和大牛哥也不该死。”
夏苗沉默下来，许久缓缓开口，声音格外沉重。
江隗明白了少女的意思，要说此事的罪魁祸首，毋庸置疑是墨夷氏。
他思忖片刻，低声道：“当年墨夷权多半是听说你的年纪不大，又有修行天赋，所以特来看看，有机会便招你成为墨夷氏的门客，后来起了贪念……的确叫人不爽，你折磨得好。”
“不够。”
夏苗平静许多，眼眸微冷。
“不急。”
江隗想了一会，只能给出这个答案。
夏苗忽然斜了江隗一眼，怪声怪气道：“没想到你一个堪堪步入一境的家伙，居然能让一个三境人物听话，也是稀奇！要是你能再强一点，说不定就能对墨夷氏下手了！”
“……咱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夹枪带棒？”
江隗一阵沉默，郁闷道：“首先我也不想很弱，其次你有些低估了墨夷氏，他们是赤霄城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只怕有四境乃至五境人物坐镇，我便是三境也奈何不了墨夷氏。”
夏苗似乎头一次听说墨夷氏的能量，眉头一皱，面色不太好看。
“总之，别急。”
江隗轻咳一声，好奇道：“说来你好像还是二境修为，比目魔狮乃是三阶妖鬼，怎么你对付起来得心应手，好像很轻松？”
这是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此先面对两尊比目魔狮的时候，后来出现的夏苗分明只有二境巅峰的修为，仅仅斩出两刀，却是轻而易举斩杀了比目魔狮，表现远比三境的李清川还要更夸张，简直不可思议。
夏苗眉头微挑，得意洋洋道：“爷爷他传给我的除妖刀可不是一般手段，对于妖鬼魔物这样的邪祟，往往有奇效，当然比他的剑招厉害。”
“所以你还是妖鬼特攻？”
江隗眼前一亮，这么说便明白过来。
“特攻？”
夏苗一愣，明显听不懂。
江隗不好解释，马上转移话题：“对了，我这位朋友是遵从墨夷氏的吩咐，特来此处寻找墨夷权丢失的遗物，不知所谓遗物在哪里？”
“他是墨夷氏的人？”
夏苗看向昏睡不醒的小六，眸光骤冷。
江隗马上解释道：“完全不算，只是顺道帮忙，挣口饭吃，牵扯极少。”
夏苗这才面色缓和，似有迟疑：“此前我与墨夷权交手的时候，的确看到他身上带着几件东西，但是不知道放在了何处。”
“照这么说，应该还在当时的房间吧？”
江隗看了眼后方的废墟，已然蠢蠢欲动。
那可是家大业大的墨夷氏，点名想要取回来的玩意儿，虽说只是拜托了一个门客，但是既然墨夷氏会主动提起，那便代表应该有点好宝贝。
来都来了，不拿不合适吧？
至于小六……
很抱歉，人生有梦，各自精彩。
实在不行，起码他想先找出来瞧瞧。
“我们一起找找吧。”
江隗有了决断，趁着妖鬼没有再次出现，钻入了化为废墟的宅院。
原本各个房间泾渭分明的宅院成了破屋烂瓦，不少砖块茅草混在了一起，加之雨水浸染，早已经分辨不清哪儿是哪儿，只能根据以往的方位，搬开砖石，慢慢摸索，一点点搜寻。
夏苗看似娇弱，实则乃是刀门二境的弟子，体魄不算差，力气远胜凡人。
江隗倒是真正的娇弱，不叫上李清川还真不太能搬得动石块，所以三人分了两路，尽快搜索，转眼间搬走了一块块沾染泥土的砖瓦。
趁着少女跑去另一头，他瞧了李清川一眼，忽然出声：“清川，你是不是早知道有两头比目魔狮？”
面容微白的李清川眼眸波动，神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