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吾都不要!”
也许想通了,只见赵武恭敬的行礼,然后对着郤克摇了摇头。
赵武的回答,或者他那与年纪极度不符的成熟态度,让郤克吃了一惊,他微微扫了一眼,赵武身后的家臣团,见他们包括家宰程婴在内,他们每个人的脸上,或多或少的都流露出担忧、着急、忧郁、烦躁等等表情,哪怕是看上去最平稳的首席家臣程婴,虽然脸上看不出什么,但从他时不时从眼睛里,流露出担忧的眼神却很轻易的出卖了他。
很快郤克平静下来,然后便仔细的打量着赵武,见他脸色平静,神态自若的样子,心中暗暗吃惊。
于是面色平静的问道:“这是为何?”
只见赵武淡定的开口道:“韩厥爷爷,赠吾甲士,是因为吾还未拜见国君,未曾继承先祖留给吾的耿、温两邑,家中只有国都一个一百户小邑作为寄居之地,此地田少民乏,无力供养太多甲士,故而韩氏见吾可怜,故而赠予吾车十乘,甲士二百五十,凭以壮吾之行,震慑宵小,有这十乘战车,吾归家路上的安全自然有了保障。
如今吾即将朝见国君,赐予符节就可以继承耿、温两邑。
两地皆是先祖赵夙和阿爷宣子所获封地,两地吾赵氏族属有千户之多,若是征召足够组建两旅之众,若是尽数征发可得一师之卒。这些族属与吾赵氏休戚与共,血脉同源,其忠诚度难道还比不上赠予的甲士?吾赵氏从宣子以来便有好士之名,这赠予的甲士如何忠诚!”
说完赵武停顿了一会,见众人没有什么反应,便又往下继续说道:“吾先父在世时,矜矜业业的操持家族封地,为人勤俭节约,再加上赵氏积年储蓄,故而美玉、金石这等外物倒也不算缺少。
至于甲兵之类的兵甲武器,由于从泌之战后,国家休养生息,开始偃甲息兵,虽然泌之战整个赵氏伤亡惨重,故而对甲兵的需求并不那么急切。”
听了赵武的叙说,郤克点点头,一脸笑容的说道:“确实如此,论甲士谁家多,那定然就是赵氏最多了!”
“那不知武子,需要什么作为长辈赠予的礼物?”
也许是怕赵武推辞,郤克笑着开玩笑道:“长者赐,不可辞矣!”
听到郤克这么说,赵武看了看郤克,见他虽然面带慈祥的笑容,不过从他的眼睛里却看出毋庸置疑的态度。
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这是避免不了的了,也知道自己再要是推辞的话就有些不识好歹了。毕竟从他和士会一前一走路的前后顺序,从周礼来说前者为尊,人家目前应该是执政了,只不过还未被公布出来罢了。
得罪郤克这样权势显赫的家族,对于目前的自己来说,很不划算,也会给人一种狂妄自大的样子,要知道在晋国公卿狂妄的代价,通常都是以悲剧收场,其家族也都是血淋淋的结局。赵氏后来的下宫之难,不就是如此嘛!就是因为赵武的三个叔爷爷,赵同、赵括、赵婴三人,行事过于霸道,且又屡次触犯律法,得罪同僚导致此祸。
再说了,从历史上对郤克以及后来三郤的记载,可知道郤氏家族的成员,貌似都心胸狭隘之辈,自己要是得罪了他们的话………想到这儿赵武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于是态度越发卑微起来,只见他做出思考的模样,然后这才拱手回礼,感谢道:“多谢长者厚爱,既然如此小子便无礼了。”
面对赵武的感谢,郤克则是直接摆摆手,豪气的大声说道:“家中所有,武子尽取之!”
看着豪气干云的郤克,赵武试探的说道:“既然如此,长者,不如赐给武子一些黍粟和甿隶。”
“哦!”
郤克没想到赵武仅仅只是需要种田的农夫,和放在仓库里已经生霉,以至于只能用来酿酒的粮食。
他有些好奇的问道:“武子只需要这些吗?”
“嗯”
赵武肯定的点了点头。
“武士、金石、美玉、甲兵、美人乃时人几个爱好,武子年幼故我不愿以美人赠送。”
说到这儿,郤克仿佛想到什么,不过很快转移话题,继续说道:“雄伟高壮的武士可以持戈守卫家、社,使戎狄不敢侵寇;金石可货于市集让人富足;美玉佩戴叮当作响,可使君子心情愉悦,且看上去更为高尚优雅;甲兵充足可以招募私属,随时扩充军赋,赵氏虽不缺乏,但谁不愿意多多益善,可为何武子皆不喜?
听到郤克的疑问,赵武不敢犹豫,他急忙解释道:“泌之战!吾家耿温两邑,丁壮粮赋尽出,后来战败丁壮归者不过半数,仓禀藏蓄为之尽空。此役至今虽有七载,然吾家元气大伤,丁壮太过于缺乏,以至于田地多为荒草,田中耕耘者皆为老弱妇孺,致使畲田生甾,岁收皆减。
黍粟可以来救济族人,而甿隶耕耘甾田。这样家中田地有人耕种,鳏寡孤独者可以获得救济,到了甾年吾家无忧矣!”
解释完,赵武还看了一眼,已经沉默郤克,见他脸上阴晴不定的样子,于是急忙低下头,心中有些惶惶不安。
“哈哈”
突然头顶传来一阵哈哈大笑声
“既然武子缺乏甿隶粮食,那吾便赠送武子甿隶两千,黍粟万石。”
接着自己头顶楼便被一张大手拍了拍,只听见郤克豪爽的声音,只见不知何时郤克已然蹲在自己面前。
郤克笑了笑,接着站起身来,看着一直待在身后士会,开口道:“武子乃是公卿之后,其立冠,吾等六卿当要赠送礼物啊!”
一直听着两人对话的士会,点了点头,眼神停留在赵武身上许久,把赵武盯的有些不自然的时候,这才收回目光,向郤克拱了拱手道:“这是自然。
对着郤克说道:“待武子见过国君之后,士氏的礼物自然到家。”说完便率先离开。
看着毫不客气的士会,郤克眯着眼睛,盯着他的背影许久。
“武子且去拜年国君吧!”
最后自嘲的笑了笑,便对着赵武摆了摆手。
“诺”
赵武也跟着郤克的身后,目送其送郤克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