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天子守国门！

连锁爆炸从龙船处汹涌蔓延，激发起数十丈高的海啸。

滔天巨浪拍打在烧着的房屋上，暴风骤雨过处反而更助火势。

连续遭受巨大断木的猛烈撞击，朱栩这血肉之躯早已不堪重负。

他口吐鲜血，眼前阵阵发黑，咸腥的海水汹涌灌入。

漆黑的梦境中渐渐浮现他的妻子，发着光，仿佛在呼唤他……

一道冷冽刀光骤然袭来，求生的本能反倒让他惊醒过来！

这个阴魂不散的柳生十三郎！

朱栩狠狠咬破舌尖，甜咸的血红从嘴角飘出，连心的疼痛让他暂时恢复了知觉，勉强能动。

死亡的嘶吼从无尽黑暗中传来，无数阴森的手仿佛要将他拖入深渊。

强烈的求生本能快要让他发疯！

柳生十三郎趁机一剑刺来，眼看就要得手。

朱栩借着海底漩涡的力量，猛地侧身躲避，却被卷入了更为幽深的海底。

柳生十三郎毫不放弃，伸直身躯，衣袂在水中散开，宛若风中落下，朝朱栩冲了过来。

剧烈的爆炸，在水下也能感受上方那一片火海，猛烈的冲击，搅乱着海下，形成一个强烈的涡流。

那无数只如幽灵般的手，也同样朝他伸去。

柳生十三郎就这样被拖拽着，渐渐失去控制，一同坠入了黑暗无边的大洋深处。

四周是无情吞噬一切的海水，冰冷彻骨、深不见底、仿佛没有尽头。

火光、桅杆、破碎的船帆、断裂的甲板、木桶、铁器……

海水中满是这些巨物在盘旋、在坠落，砸向他。

朱栩无力的手臂、瘫软的身躯、沉重得几乎睁不开的眼皮……

咬破舌尖的疼痛也已经感受不到。

“吾儿！”

“吾苦命的孩儿！”

“你在哪里？听到了快些回应咱！”

朱元璋英雄不减当年，终究年事已高，他的呼喊声越来越微弱，越来越力不从心。

朱栩只是他众多儿孙中微不足道的一个，而且只是三哥家的一个侄儿，他也不知道自己如此疯狂是为了什么？

也许，从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了自己……

幽深的海水中，咕噜噜的气泡断掉了，巨大的水压将朱栩腹中的空气挤尽，他下沉的速度越来越快。

突然，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紧紧抓住他的肩膀，力道之大仿佛要嵌入骨肉，紧接着是一柄武士专用的漆黑匕首闪现。

这匕首唯一的用途，便是让持有者在最后关头，为捍卫武士的尊严，自行了断。

朱栩在极度的痛苦中勉强清醒过来，拼尽全力抵挡刺来的匕首。

他的手臂早已不听使唤，对方只需再用力一推，便能将匕首刺入他的心脏，让他永沉海底。

柳生十三郎正欲发力，大喝一声，却只有咕噜噜的气泡冒出。

一只钗头凤木从他的衣襟悄然滑落，缓缓向下飘落。

朱栩的意识瞬间恍惚，竟不自觉地放开了无力抵抗的双手，轻轻抓住那枚凤钗，眼中不觉泛起了泪光。

漆黑的海底中一束微弱的红光若隐若现，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前世那丝绢缠发的妻子，却又模糊不清……

柳生十三郎瞬间变得疯狂，不顾一切地想要抢夺那枚凤钗。

咕噜噜的气泡声在耳边不断回响。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两个男人，在彼此的眼神中似乎看到了彼此隐藏在心底的恋人……

朱栩明白，在柳生十三郎的眼中，同样有着一个令他刻骨铭心的女子。

汹涌的火焰冲入海底，瞬间将两人吞没！

数把锋利的钢刃划过，机缘巧合之下，想要致他于死地的人，因瞬间的分神，意外替他挡下了致命一击。

柳生十三郎的胸口插着数把尖刺，让人看了触目惊心，他无力地软躺在朱栩胸前，手中却仍紧紧握着那枚从朱栩手中夺来的凤钗。

晕染而出的暗红模糊了视线，异常浓烈，鲜血混合着铁锈的刺激……

一张大网，底部坠着巨石，从上方缓缓垂下。

朱栩下意识地一把抓住，是救命的稻草，还是自投的罗网？

一股强大的拉力传来，将朱栩缓缓往上拖去。

他顺势抓住了将要坠入深渊的柳生十三郎。

漆黑的匕首悄然滑落虚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朱栩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拉上这个一心想要杀了自己的人。

四周不断划过的破碎残骸，将二人刮撞得遍体鳞伤。

四周一片死寂，除了来自深渊的低沉咆哮和无数遮挡视线的气泡，什么也没有……

血腥味再次浓烈起来，朱栩的几乎崩溃的神经又被强行唤醒，鲜血从柳生十三郎身上不断涌出。

原本插在他胸口的尖刺不知被什么东西刮开，伤口愈发可怖，深可见骨！

柳生十三郎身上散发的血腥味强烈刺激着朱栩，恐惧感、求生欲，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攀着渔网，向上游去。

直到浮出水面的那一刻，朱栩也已气若游丝，却依然没有松开那个一直寻找机会给他致命一击的人。

“叔父！”

朱栩喊完这一声，便彻底昏迷了过去……

“哈哈哈！侄儿子！咱是你威风不减当年的父皇！”

惊涛骇浪之中，驾着一叶孤舟，将二人成功打捞上来的神奇老者，脸上的沧桑与疲惫在这一刻化作了难以掩饰的喜悦与激动。

老泪纵横，化作晶莹的星芒，顺着朱栩的脸颊滑落。

在老朱奋力地控帆下，小舟奇迹般地冲破层层水幕，在一声声剧烈的爆炸冲击下，疯狂地朝着岸上驶去。

身后是一片火海与残骸，被一波又一波的浪涛无情地席卷着……

伴随着惊涛骇浪，筋疲力竭的朱元璋神勇的驾驶着一艘小船，终于将两人救上了码头。

海浪过了第一波最猛烈的冲击，也渐渐平缓下来。

海水漫过了屋脊，飞檐上形如雄狮的狻猊与龙首凤尾的押鱼探出身子，幽深的海水中若隐若现。

满目断壁残垣，不少破衣烂衫、肢体残缺的海盗，横躺在路边，生死未卜。无情的海浪随时可能将他们再次卷入无尽深渊。

四面零星的火把慢慢聚拢过来，人头攒动，威胁随之而至，朱元璋敏锐的察觉到，这些并不是普通渔民、码头百姓。

这些海盗的目的并不在劫掠。

面对这些人，朱元璋翻身下船，手起刀落，尽显昔日的勇猛无畏！

刀头舔血的日子过去远了……。

老朱气喘吁吁，每走两步就得停下来大口喘息，每挥舞一下大刀，都要缓上许久。

即便如此，也无人敢上前半步，迎其锋芒！

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三人缓慢远去，朱元璋一个人拖着两个昏迷不醒的后辈。

他喘息声沉重到了极点，汗水如雨般落下，再也挥不出往昔那有力的一刀……

仍旧无人胆敢上前挑衅。

朱元璋审视了一番柳生十三郎，将他扔在一边，把朱栩抓住他的手强行掰开。

朱栩终于醒了过来。

“你先走，咱来断后！”

朱元璋用最后的力气大声吼道，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不停地摆手，再也说不出更多的话。

“叔父……”

朱栩怎能忍心留下大明这位伟大的帝王在这里，独自替他们阻挡这几乎灭顶的灾难？

“快滚！咱不喜啰嗦，天子守国门！”

老朱此时已气喘吁吁，再无力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