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宿西山寺

月上柳稍，李煜一个人徘徊在街道上，心思今晚该何处安眠。望着虽兵至城下，依旧歌舞升平的雍城，李煜感叹如此繁华的城池，尽无处安身，李煜悲从心来。恰逢此时，远处西山传来三声钟鸣，在黑夜之中回荡，越发的响亮。

此时李煜想起一人，口中喃喃自语道。

“也罢，世不容我，我又何故执着红尘，倒不如另投他出！”

李煜毅然向西而行，直至人烟罕至的西山山林之中，此时已至三更，夜越发的漆黑，林越发的寂静。

他抬起头望着高大的西山寺山门，仿佛看见了昔日的宫门，往事如烟，故人如梦，丝丝涌上心头，他轻轻扣响大门，片刻门内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大门徐徐打开，一个眉须皆已发白的老僧矗立于门前，是西山寺主持灵吉大师。

这灵吉大师是雍城之中的大善之人，每月月中他都会亲自带领僧众下山，为穷苦百姓施粥诵经，因此与李煜见过几面，但不太相熟，倒是李锦与灵吉大师甚为熟络，每次下山两人皆聊至深夜，似多年的老友。

见是灵吉大师李煜微微作揖，轻唤了一声。

“灵吉大师。”

灵吉大师见是李煜问道。

“原来是李施主，不知李施主深夜来访，所谓何事？”

李煜也不隐瞒将丐寨之事，皆与告之。得知李锦的死讯，灵吉大师甚为悲痛，食指颤抖着转动佛珠，口中默念着阿弥陀佛。

李煜不忍打断灵吉大师为众人诵经超度，站于石阶之上，静静等待。约一炷香之后，灵吉大师停止了诵经，说道。

“事已至此，李施主便随老僧入寺吧。”

李煜开口回道。

“那打扰大师了！”

二人并肩而行，往后院禅房而去，然行至半路，李煜忽发现寺院之中灯火皆暗，未见其他一僧，唯有佛前油灯闪烁着昏黄的灯光，便开口问道。

“大师，这寺院为何如此冷清？”

听李煜如此一问，灵吉大师停下脚步，深叹了一口气，回道。

“李施主有所不知，前几日这西山后的忠字营赵将军派兵围了我寺，说我寺藏有突方国奸细，想要搜查我寺，老僧不同意，他便抓了我几名僧众，我怕其余僧众受难，便将其他僧人遣散下了山，现在寺院只剩老僧一人，”

听灵吉大师一言，李煜心中对官兵的憎恶又多了几分。心思这离国，明知敌军已至城下，不虑对外强攻，却行对内抢掠，恐不久已，不经感叹道。

“这乱世，青灯古寺都未能安宁，何况这俗世红尘。”

灵吉大师望向西殿古佛，平静回道。

“万事皆有因果，施主也不必太过忧愁！”

说毕，二人无话，行至禅房，待李煜送别灵吉大师躺于床上，却久久难眠，大师的言语以及近日发生之事，在他的心头回荡，让他辗转反侧。忽见月光入户，便起身庭院之中。月光甚亮，却带着秋意的微凉，树影婆娑，寺墙倒映，不禁让李煜想起那早已破碎的故国，情难自控自语道。“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语毕，掩面而泣，哭的甚为凄凉。

然而隐藏在黑夜之中的周虎，听毕却甚为大惊。他虽未一介武夫，不识几字，但听完此词，心中悲凉感而起，他察觉到这乃是旷世奇作，忙回府报于男子。男子听毕拍案而起，亦是大惊。

“旷世奇作！旷世奇作啊！李煜现在何处？”

“报告方大人，他现在西山寺。”

原来这对李煜赞赏有佳的，不是别人，而是雍城知府方有为。一月前，他受朝廷嘱托，来雍城与突方国来使和谈，在和谈中双方约定以文会友，笔试对子、诗词、绘画。如若离国胜，突方国便退军三百里，保雍城安宁，如离国败，便要割康、雍、乾三城，送予突方国。这场比试关乎离国存亡，方有为自然不敢怠慢，举国上下挑选有才之士，以应比试，然而这些才子在方有为的查试一之下，都觉为普通，为此方有为甚为苦恼，直至遇到李煜，他仿佛抓到了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深知全国上下唯有李煜能当此重任。

但如何让淡泊名利且已对官兵痛恶疾首的李煜参加比试，又成了他心头的一道难题。他着急的来回踱步，颗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

“周虎你且继续暗地保护李煜，定要保他安全，如若他有闪失，你提头来见我！”

方有为面色严峻，看着周虎说道。

“是大人，周虎定会保护好李煜！”

周虎不敢怠慢，他第一次见大人如此紧张一人，忙转身往西山寺而去。

待周虎离去，方有为提笔写了封书信，加急八百里送往了京都粱城。

一夜无事，直至一声鸡鸣响彻云霄，不自觉天已大亮，李煜一夜未眠。忽寺外传来嘈杂之声，似有多人来访，还未待李煜查明，几十名红皮忠字营官兵便冲进了寺中，四处搜索打砸，见李煜一人战于庭院之中，口中叫嚣着：“反贼在这，给我抓住他！”，说毕几十名官兵蜂拥而上，也不管李煜如何解释，五花大绑便将李煜带到寺门前。

此时李煜才看清，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屠杀丐寨的正副二将。听士兵汇报，才知正将名曰赵尽忠，副将名曰赵尽孝，两人乃是亲兄弟，是驻扎在雍城的忠字营首领。李煜顿感不秒，恐怕今日得命丧于此。

灵吉大师见李煜被绑，忙上前阻止说道。

“二位将军误会了，此人乃是老僧一好友，并不是奸细！”

赵尽忠回道。

“你说不是就不是，我说他是就是！”

“没错，你看他穿的衣服，分明就是躲在丐寨的奸细！”

赵尽孝附和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灵吉大师知道二人想借由奸细之名，想要敲诈点钱财，但自己恪守戒律了一辈子，哪有一两银子，只能求饶道。

“二位将军，本寺一向恪守戒律，真的并无半点油钱，二位能否高抬贵手，放了老僧的好友！”

赵尽忠听灵吉大师还不就放，顿时脸色阴沉了下来，说道。

“没有银两，那你还每月下山救济灾民，难不成是佛祖显灵交于你？”

灵吉大师解释道。

“救济米粮，皆由佛徒赠与，本寺从未买过！”

“那就是有粮啦！给我进去搜!”

随着赵尽忠的一声令下，几十名官兵又重进了寺院，在等待片刻之后，几名官兵扛着米袋从寺院中走了出来。

“报告二位将军，这是我们从地窖中搜查出来的米粮！”

“除了米粮，可还有他物？”

“报告将军，并无他物！”

赵尽忠没想到，灵吉大师没有说谎，如此大的寺院竟真一两银子，一件宝贝也没有搜到。

“米粮也好，营中弟兄正无粮可吃，给我搬上车！”

见到次情景，灵吉大师赶忙上前阻止，说道。

“将军不可啊，这可是城中穷苦百姓的救济粮，你们搬走了，他们可都要饿死了！”

赵尽忠怒道。

“穷苦百姓？穷苦百姓有我们重要吗？现在兵临城下，我们不先吃饱，怎么抗敌？如若城池失手，别说城中穷苦百姓，达官贵人都要命丧突人之手！”

灵吉大师道。

“将军营中缺粮，朝廷自会给你们发粮，可穷苦百姓并未有空来的粮草啊！”

赵尽忠听道灵吉此话，忽好好大笑，又转怒脸道。

“朝廷？他们早就不管我们了，半年多来，即使一粒粮草我们都未曾看到，若不是我们自给自足，早就命丧于此了！算了，跟你多说你也未必明白，总之今天这粮我要定了，你若是敢阻拦，老子就砍了你！”

赵尽忠说完，不理会灵吉大师，命底下官兵继续搬运，看着一袋袋粮食被搬上军车，灵吉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个灾民的身影，心中生出一股勇气，大步上前挡住了搬运米粮的官兵，大声喊道。

“你若想杀便杀吧，今日有我灵吉在，你们就休想霍霍了这米粮！”

赵尽忠没想到，一向逆来顺受的灵吉大师，今天竟然有如此勇气，。他冷冷地盯着灵吉大师，犹如地狱一般的恶犬，仿佛随时要将灵吉大师撕碎，他转头平静地对身边的小兵说道。

“来，给我砍了他！”

身旁的小兵收到命令，提刀上前，小兵没有半分犹豫，一刀就砍向灵吉大师的面门，眼看白晃晃的大刀直面而来，灵吉大师身形尽无半分微动，他双眼直盯着刀锋，眼神坚定，身躯挺拔，脸上毫无畏惧。

随着一声巨大的，刀锋划破肉皮的“扑哧”声，一个挺拔的人影向后倒去，血液从划破的衣裳中喷涌而出，撒在百年的老石阶上，染红了青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