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玉书

李自然走到刘世瑞面前，双手抱拳，恭敬地说道：“刘员外，事已至此，我们也先告辞了。”

刘世瑞脸色稍稍缓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李道长，粟粟姑娘，现在天还没亮，不如先在府上住下，等到明日天亮再走吧？”

李自然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歉意：“府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也没帮上什么忙，实在不好意思再多做打扰了。”

“李道长哪里的话。”刘世瑞苦笑道，“今日之事，也算是解开了我的一个心结。”

“宗泽那孩子是我从小看大的，要说没有感情那肯定是假的。只是一想到我枉死的大哥和父亲，我就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了。我也没有想过真的让孟太史取他的性命，只是想逼他离开罢了。”

刘世瑞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仿佛数种不同的情绪拧巴在了一起。

李自然再次拱手告辞，声音低沉：“刘员外节哀，我们还不是多留了。”

刘姝媛站在一旁，手指不停地绞着衣角。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我去送送两位吧。”

刘世瑞看了刘姝媛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并没有阻止。

……

夜色渐深，竹林万籁俱寂，只有偶尔的秋虫声传来。

刘宗泽和孟君彻一前一后走在竹林中，最后，在一处空地停下脚步。

刘宗泽面无表情地说：“我确实师从五斗道，你若是想杀我，便动手吧。”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响起。

刘姝媛突然从阴影中冲出，挡在了刘宗泽身前。

李自然和姜粟粟也及时跟了上来。

看到这一幕，李自然无奈地叹了口气。

明眼人都能看出，刘宗泽和刘姝媛之间的关系绝不仅仅是兄妹那么简单。

李自然走到孟君彻面前，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孟太史，此事当真没有回旋的余地？”

出乎众人意料，一向冷漠的孟君彻竟直接收起了铁锏。

“我的命是你救的，人也是你抓到的，我听你的。”

李自然点了点头，随即转身面向刘宗泽，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我其实一直想不明白，你是什么时候加入的五斗道，又是如何治好的义疾？”

听到“五斗道”三个字，刘姝媛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但还是鼓起勇气上前一步。

刘宗泽拦住了刘姝媛，轻声说道：“姝媛，够了，还是我来解决吧。”

说着，他将刘姝媛让到身后，说出了一句让众人都无比震惊的话。

“我…其实根本不是刘宗泽。”

众人纷纷看向刘宗泽，刘姝媛更是睁大了眼睛，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刘宗泽缓缓抬起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像是在寻找着什么，随即轻轻一撕。

脸上的面皮竟直接被撕了下来，底下是一张没有五官的面孔。

刘宗泽小心翼翼地将面皮叠好，将其放入怀中，随即取出另外一张面皮。

他将这张面皮贴敷在脸上，渐渐融入皮肤，开始有了血色，最终变成了一位长着白斑的姑娘模样。

“你是…玉书姑娘？”刘姝媛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女子点了点头：“是我，我是苏玉书。”

众人看着她们，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等待着苏玉书的解释。

苏玉书沉默了好一会，终于开口道：“其实宗泽他早就死了，死于义疾。”

这句话如同一颗响雷，在众人心中炸开。

刘姝媛的眼眶泛起了红润，死死地盯着苏玉书的眼睛，声音哽咽地问道：““你…说什么？”

苏玉书低下了头，不敢看与刘姝媛对视。

“对不起，姝媛…这些年，与你接触的都是我，是我骗了你。”

刘姝媛听到这句话，腿下一软，险些摔倒。

幸好姜粟粟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她。

苏玉书深吸一口气，开始解释道：“我和宗泽大哥…我们从少年时就相识了。我被他的才华吸引，而他…他是少数不因我脸上的白斑和五斗道的身份而疏远我的人。”

“我俩情趣相通，彼此视为知己。可是…后来他染上了义疾，我尝试了各种方法，却始终无法将他治好。”

“他知道我精通易容之术，所以在…在临终前，请求我照顾他的家人。他说…他说他爷爷患有心疾，不宜过度悲伤……”

说到这里，苏玉书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夺眶而出。

“他总是这样，即使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想的还是别人……”

苏玉书与刘姝媛对视一眼，此时的她们已是两个泪人。

……

良久后，苏玉书终于平复了情绪，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孟君彻。

“我自幼被师父抚养长大，是出身于五斗道的妖人，这一点我从来没有隐瞒过，师父与我这一辈子，没有做过任何恶事，却一直要躲避你们太史令的追捕，我真的累了。”

“如今，我已经完成了对宗泽的承诺，此生再无遗憾。孟太史，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孟君彻的目光中罕见地闪过一丝犹豫，转头看向李自然。

“李道长，这个决定，还是由你来做吧。”

李自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谁也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吧。”

孟君彻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回去后就禀告说，此地出现五斗道的消息为误传。”

他对着李自然行了一礼，动作略显生涩。

“李道长，后会有期。今日救命之恩，孟某铭记在心，日后若有需要，尽管开口。”

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很快消失在竹林深处。

姜粟粟看向苏玉书，轻声问道：“玉书姑娘，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苏玉书看了一眼竹林深处的刘府，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这些年，我都被困在了这个府邸里。接下来的日子，我想去替宗泽看看他口中的锦绣山河。”

刘姝媛欲言又止，内心百感交集。

这几年来，她将全部心思都寄托在了苏玉书扮演的“刘宗泽“身上。

此刻真相大白，她却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人。

良久之后，她终于开口：“玉书姑娘，珍重。”

苏玉书回以一个温柔的微笑：“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