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沉沦(上)

月台旁边还堆着各种奇怪的东西,被分拣成堆的瓶盖、烟纸壳儿。但一龙五人都已经消失不见,被卷入了那片亚空间中。

四周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老旧的模样逐渐恢复。墙壁上的油漆开始剥落,露出了下面的砖石,地面上的裂缝也愈发明显,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旧的气息,那是时间远去的味道,一种深深的孤独和寂寞开始回归。

亚空间中弥漫着浓郁的灵能,在他们进来的瞬间异常就已经发动了。

路明非只感觉到脑袋被蚊子叮了叮,除此之外无事发生。

他打量着四周,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边缘是扭曲的银色水纹,它们波动着,闪烁着,仿佛是一面倒挂的瀑布,却又比任何瀑布都要奇异。

空间中的光线柔和而迷离,仿佛是从四面八方渗透而来,没有明确的光源,却让一切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晕之中。银色的水纹边缘似乎在缓缓流动,但又给人一种静止的错觉,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一切都被永恒的静谧所包围。

看起来比上次那个有逼格多了,不过,正主呢?

路明非四处望了望,没有任何其他的身影出现,他们就是这片空间的全部了。

“继续,奥丁怎么了。”路明非说,既然正主还未出现,那么先打发会时间。

他的声音回荡在这片空间,渐行渐远,但迟迟没有传来夏弥的回应。

路明非扭头望去。

那个女孩的样子变了,面容在痛苦中扭曲,眼角两侧的细小鳞片如同新生的荆棘,刺破了她柔嫩的皮肤,一种异乎寻常的美丽和残酷同时存在在她的面庞之上。

泪水从她的眼眶喷涌而出,她在无声的嚎啕大哭,像个疯子,又像是失去心爱娃娃的女孩。

她的眼中没有色彩,没有焦距,只剩下一片空洞和无神。像是灵魂都已经被抽干,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站在这里。

路明非知道了,他们在被这片亚空间笼罩时背后的主人就已经出手了。他刚刚感觉自己的脑袋被蚊子叮了一下,也是因为这里的‘规则’无法突破他的意志。

而这熟悉的方式和效果,他大概已经猜到是哪位大驾光临了。

虚境的四小贩之一——世界之喰煞。

虚境的构成很简单,最强大的邪神只有五位——四小贩和圆神。其中圆神最为强大,倘若那片星海中没有联盟,那整个星海都会遭遇终焉,所有的智慧生命都将会被抹除。

而四小贩还达不到这个程度,但即使如此,在极大多数的文明眼里它们也是不可招惹的存在。

路明非思考了一会,虽然这样的行事风格和世界之喰煞很相似,但依旧存在一些疑点。

这一位邪神倒是钟爱这一套,它无时无刻不在饥饿着。它最喜欢吞噬智慧生物绝望和痛苦的情绪,它也会给被吞噬者带来绝望和痛苦,这种情绪让它愉悦,让它满足。

它在饥饿时会吞噬半个行星的人口,在极饿时会吞噬整个星球,并不只是人、动物、建筑……是一切,行星会被浓密的灵能所包裹,进入它的口中。

而现在这样的情况,连小打小闹都算不上,对于那位而言,哪怕在场所有人都让它吞噬,都不会有一丁点儿缓解饥饿的效果。

所以,到底是本尊,还是拙劣的模仿者?

路明非又看向面前的芬里厄,这头巨龙的目光虽然有些呆滞,看起来像一只没睡醒的宠物,但没有散发出夏弥那般剧烈的恐慌。

如果说芬里厄目前的精神状态尚可,但他肉体的情况则正在发生剧烈的恶化。

那具力量与威严象征的身体现在却变成了痛苦与挣扎的战场。血肉与骨骼连接处正在经历着一种诡异的消融过程。原本坚硬的石化脊椎像是被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唤醒,开始一点一点地向他鲜活的血肉侵蚀。

这种侵蚀即是简单的物理过程,也是一种肉眼可见的生命力的流失。裸露的骨骼渐渐蔓延至腹部,他呆呆的眼神有了一丝变化,痛苦逐渐弥漫整个瞳孔。

这并非出于异常的缘故,正如夏弥所言,芬里厄被不正确的唤醒只能维持半生半死的状态,那一面石壁没那么简单,其内蕴含着夏弥精心镌刻的炼金术大阵。

大阵即是夏弥禁锢她哥哥的手段,同时也是维系其生命延续的关键。

现在他们一起被卷入亚空间,炼金大阵失去了作用。他们在无天无地之所,再没有大地为他提供力量,他即将死去,像是一只风干的动物。

宠物的意义是什么呢,当然是为了主人的心情愉悦,在之前这条龙给路明非带来了一些情绪价值,但此时这番模样可不怎么讨喜。

希望,你恢复的样子能让我有些惊喜。

路明非的手掌从巨龙的面庞轻轻撤回,身影悬浮于龙首之上,他身上传出绝对的力量,威严如同星海中最耀眼的星辰。

他俯视着眼前的巨兽,伸出食指轻轻点在巨龙的眉心。

一道剧烈的灵能从他的指尖爆发,如同晨星的光芒划破夜空,整片空间都有些动荡。这灵能中蕴含着无穷生命的力量,它穿透了芬里厄石化的脊椎,它在芬里厄的体内蔓延,如同最远古的呼唤,唤醒了沉睡的血脉。

那挣扎的战场猛然一变,血肉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如同春日里破土而出的嫩芽在石化的骨骼中绽放,岩石的碎片纷纷脱落,露出了下面新生的血肉和鳞片。

在极短的时间内,芬里厄庞大的身躯在新生组织覆盖下焕发出璀璨的生命力。他仿佛于生死交替的混沌中涅槃重生,黑色的鳞片闪耀着星辰般的光辉。

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它后方那巨蟒般的尾巴轻轻摇动了起来。

路明非缓缓落下,他注视着新生的宠物,果然顺眼多了。

然而即便是这般重生的奇迹,芬里厄的眼神依旧空洞无神,他的仿佛灵魂尚未归来,那双巨大的金色瞳孔没有任何光彩,宛若熄灭的火种,只有一缕微光忽明忽暗。